不对等_作者:暮雨江天/执白不直白(3)

  班上学生哄然大笑。我难堪地瞥了瞥关云舒,又发现了他脸上的浅浅梨涡,霎时间心里好像三九天雪地里被人泼了一身凉水,刺痛无比。

  但想起在山里军训期间跟他一起值夜的那一晚,对方也是带着梨涡笑笑,用自己厚实的被子换了我的薄被单,然后俩人裹着被子望着外面的黑夜发呆,就始终对他生不起气来。

  而后我不问任何人,也不问老师,每天晚上挑灯夜战,跟五三死磕。可还是有些迟了。我们班跟另外一个重点班二班的期末考试卷是学校单另制作的,上面的一些题型完全超出了教材范围——而这些都是我逃课时候老师讲的,所以最终出来的成绩是我意料之中的凄惨。

  家长会过后,我妈的脸色比冷冻许久的带鱼还要难看几分。我看到她青色的纹眉拧起,张着涂了血色口红的嘴,冷然对我下了命令:“下学期,你转去文科班。”

  她不问我成绩下降的原因,也懒得听我解释,就这样□□地做了决定——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放假前收拾书包,我跟同桌的女生闲聊:“你说,我学文科怎么样?”

  她专注地玩着我从关云舒那里借来的魔方,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还原口诀,却始终不得其法,我只得从她手里夺过来,三下五除二地还原:“哎,林一朵,我问你话呢?”

  林一朵有些委屈似的看着魔方,瞪我一眼:“学啊,我觉得你学文科挺好的,你这人qíng感丰富,学文科比学理科好。”

  我又看了眼魔方,怔怔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虽然对于离开关云舒,我十分抗拒,但想到自己的未来,还是选择了屈从我妈的命令,转了文科。我清楚地知道,再在班主任的冷眼中生活,我的成绩恐怕连本科都考不上。

  暑假期间,班里的男生一起聚了聚,也算是为我饯行。KTV的包间里有常备的酒类,借着昏暗而迷离的灯光,我鬼迷心窍地开了两瓶啤酒,走到关云舒旁边,给他递了一瓶。他略一犹豫,接了下来。刚刚因为碰到对方手而激烈跳动的心脏仍然不安分,我本想坐到他身边做点什么的打算也就此宣告破产,仓皇地退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我看到,他把还未碰过的啤酒又搁回了桌面上。

  文科班的男女比例向来不平衡,可之前我只是耳闻,真的转到文科班,才发现,加上我本人,班里60个学生,只有10个男生。所以高二的运动会,我跟其他九个男生都不得不报了多个项目。巧的是,关云舒作为理科班的班长,也报了项目,跟我分到了1500米的同一组。

  这大概是分班之后我们靠得最近的时刻。隔着一条白线,比邻而立。若不是运动场太吵,我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呼吸。

  他体能不错,从发令枪响开始,就一直跑在我的前方,直到我喉头因为毛细血管破裂尝到腥甜,他都仍然甩开我一段距离。

  如今我常常想起这个场景,我跟他之间好像总是隔了这样一道无形的屏障,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高考我发挥尚可,终于得以摆脱父母,填报了远离故乡的城市。我还试着从旁打听关云舒的志愿,却总是得不到消息,只好作罢了。

  后来得知,他拿着高额奖学金,去了港市。离我被录取的京市,隔了大半个中国。

  我当初填报的学校所在地全是高校林立的京市和海市,就是想着说不定能跟他在同一个城市相逢。哪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大学寝室住了四人,有俩人是本地人,常常不在寝室住;至于另一个常驻的室友,平常行为有些“古怪”,常常在寝室试穿女装和化妆。然而我却不曾想到,他跟我是“一路人”。

  有一天只有我俩在寝室,他一边试戴假发,一边扭头问正在看书的我:“方潜,你是gay吧?”

  见我不吱声,他又道:“要不咱俩处呗?”

  我终于开口:“不。”

  诚然关云舒对于我如此遥远,但我的人生中自出现了他开始,便如过巫山,再看不上其他地方的云朵。

  世上许多事qíng并非一厢qíng愿就可以办成的,感qíng这事qíng尤其如此。大学期间,我本来想通了些,准备放弃。可每每在社jiāo软件上看到对方跟我一次次互动,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心就又被撩拨起来,不听话地颤动。

  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就是理xing不断告诉自己,你们俩不过是两条相jiāo的直线,现在的汇合只说明了你们会背向而驰,渐行渐远。但当看到社jiāo平台中对方与自己任何寻常至极的互动,还是会雀跃不已,心跳加快,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之后颤抖着双手,斟酌再三敲下了一行看似普通的回复。在握着手机等待对方的下一句回应的期间,这世间所有形容“忐忑”的词汇都在那刻化为有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