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方听出了是宝玉的声音,更不敢上前了,斜着身子倚靠在栏杆边,偏过头去。见水中碧波dàng漾,在茫茫的月色中更添了一丝清冷。黛玉方觉得有些冷,转身yù要离开,宝玉却叫住了她:“林妹妹,且请略等等。”
黛玉便煞住了脚,头也不回的说:“有什么好说的,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宝玉显得有些焦急,不管不顾的喊了一句:“林妹妹,你听我说,并不是因为我负心。实在是没法子了,才bī得……”
黛玉忙回头冷冷的说了句:“宝哥哥说得好没道理,再说这些已经无益。”
宝玉道:“我以为再也看不见林妹妹,每天都要将以前的日子想好些遍。不曾我的感念触动了上天,竟让我如愿以偿了。林妹妹,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
黛玉回过身来忙打断了他的话,急忙摇头道:“你不用说,如今你已有了宝姐姐,再说这些做什么,又将宝姐姐置于何地?”
黛玉的话堵得宝玉开不了口,他的那段心事如今终付诸流水,再也寻不回,原想着有一天见面了有好些话要说给她听,没想到真的见着了,什么也说不了。
宝玉指了指手中的玻璃绣球灯对黛玉说:“这灯还是还当年你送我的,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留存着。”
黛玉看了一眼,她似乎已经记不得此事。今天这样的相见黛玉只觉得心酸,到了跟前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眼里发涩。却滴不出泪来。黛玉仰面看了看天上那轮皎皎的明月,凉风四起,微微的咳嗽了两声。qíng知此处不是多留之地,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是有意在此私会,想毕黛玉便抽身而去。
宝玉见黛玉离开,他没有再开口叫住她,只得悻悻而回。
袭人和莺儿正在那里说话了,好不容易见他回来了。袭人却走来将宝玉拉到了一旁,细问着她:“二奶奶是怎么呢?回来一句话也没说?”
宝玉原本也没当成一回事,只是说道:“管她呢,明日就好了。”
袭人却暗自着急。又闻得宝玉身上有酒气,因此叫了小丫头做了碗醒酒汤来。这里麝月过来问晚上怎么睡觉。
宝玉懒懒的说道:“往日怎么睡,今晚还是怎么睡吧。”
麝月便去铺chuáng。
袭人揭了帘子来到了里房,却见宝钗正坐在那里发怔。
袭人赔笑说:“二奶奶想来也是累了,该休息了。”
宝钗回想起刚才她路过凹晶馆看见的两人,心里顿时一阵失落。心想他到底是忘不了她的,自从进了这个门,他对自己几时有过和颜悦色的时候。总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如今见袭人来问,宝钗却仰面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我没什么。你们服侍他去吧。”
说着自个儿卸了头上的发饰,又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发怔。
宝钗低头看见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金灿灿的金锁,没想到当年癞头和尚的几句话,竟然就将她锁了一生。宝钗的脸上却是淡淡的,她顺从的接受了这一切,不悲不喜。
同样的月夜,却让三人都辗转难眠。一个在潇湘馆默默抛泪,一个对着清冷的明月长吁短叹,一个拥着锦衾独守着青chūn的寂寞。
第66章:乱绪纷纷
躺在昔日的旧chuáng上,黛玉辗转难安。听得外面竹叶沙沙作响,她想起司马光的那两句诗来:“相见争如不见,有qíng还似无qíng。”
后面风声越来越大,一阵紧接着一阵,竟刮得窗户纸也发出声响。紧接着便听见那数声雨点,滴落在后院廊下栽种的那些梧桐上,正是:“一点残红yù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整整煎熬了一夜,直到三更天时方沉沉的睡了。
王夫人早起梳洗了一回,心里想到黛玉的亲事来,又想到她也大了,宝玉也成了亲。也该给她名正言顺的找个婆家,不然始终悬着一颗心。也顾不得做早课,匆匆的喝了一酽茶,便来到贾母房里。
贾母也才起,见了她便说:“今日你倒早,有什么事吗?”
王夫人在跟前笑说:“媳妇有事和老太太商量。”
贾母道:“见你说得如此正经,讲来吧。”
王夫人略想了想便开口道:“媳妇想来,当初外甥女是因为姑妈没有了才到我们家,后来姑爷也没了,便在我们家长住了下来。老太太是外甥女的亲外祖母,外甥女的终身大事,老太太必定是要亲自过问的。我见她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给她张罗了门亲事,老太太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