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跟前陪坐着,她不知邢夫人突然来有什么话,又想到大舅母素xing愚弱,也没什么见识,手中更没什么权势,最听大舅舅的话,虽然身边也有不少帮着出主意的人,能用的却没一个。平时又最贪婪,爱克扣下人的银钱。
惜月捧了个菱花状的剔红茶盘,里面放了两盅刚沏好的雨前龙井,两碟茶食。
黛玉连忙捧过一盅五彩献寿的盖碗,亲自捧给了邢夫人。邢夫人慌得连忙起身接住了,因笑道:“王妃快坐着吧,民妇生受了。”
惜月又捧给了巧姐一只官窑出的填白盖碗,便退下了。
黛玉陪邢夫人坐着,邢夫人陪笑道:“外甥女现在是都好了,嫁得这样好的人家。吃穿不愁,家里又有王爵,世世代代都是富贵的。”
黛玉微笑道:“大舅母这话倒让我不知说什么好,横竖是命吧。王爷他人还算好,以后的日子也不知怎样,眼下看着无虞。”
邢夫人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虽然是续弦,但也让好些人红了眼。说来还是外甥女的福气好,别的人也享受不了。”
黛玉恭谦的笑着。
巧姐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也cha不上话,两眼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间屋子和外面那一间并不真正的隔断,而只有一扇槅扇,镂出来的格子上放了不少新巧的小玩意,有样式各异的瓷器,也有木雕、泥塑,还有西域出的玻璃玩器。又见那西墙上挂着一大幅前人的青绿山水图卷。南窗下是炕铺着驼色的毡子,一张huáng花梨的shòu面虎爪的大炕桌。桌上陈放着一只钧窑出的美人花觚,里面养着两支芙蓉花。当地对放着四把楠木官帽椅,设着杏huáng的绣线坐褥。
巧姐见这屋里布置得和家里也没什么两样,不过器物却都是上等之物。她不由得想到祖母房里虽然也有不少的好东西,可一直怕摆坏了,收着不肯拿出来。巧姐还听人说起过,这两年家里不好过,祖母也偷偷的让人拿了不少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去当卖,弄出来的银两全部给祖父哄骗去吃喝了。
黛玉又问巧姐:“巧姐在家做什么呢?”
巧姐起身笑答道:“和妈妈们学着做针线呢,也让宝二叔叔教我念书。”
邢夫人却说:“针线是第一等,女孩子读那么多的书做什么,不做睁眼瞎就好了。”
黛玉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巧姐又笑道:“要是林表姑姑还在家里就好了,我还想跟着姑姑学着作诗呢。又怕姑姑笑我愚笨。”
黛玉笑道:“怎么会呢。我还记得刚刚上京的时候,巧妹妹才多大来着,有一次那庄上的刘姥姥来我们家,巧姐还向姥姥要蝈蝈。一转眼都快成个大姑娘了,越发有些像风姐姐了。”
巧姐听见提起母亲来,两眼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但祖母在跟前又不敢表露出什么,眼中微微的染了水雾,重新坐下,紧紧的拧着手中的帕子,低下头去。
邢夫人正好说到了跟前,便笑着对黛玉道:“可不是,巧姐也这么大了。”又见巧姐在跟前,一些话不大好说,便对雪雁道:“雪雁领了巧姐别处坐坐吧,我和王妃说几句话。”
巧姐便起身随雪雁下去了。
黛玉心中更加疑惑起来,料到大舅母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便将屋里的人都摈退了。接着笑问道:“大舅母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邢夫人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不似往常,又讪讪的道:“大姑娘是知道的,你大舅舅现在身上虽有爵,可整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做。那点家底也不比以前了,家里那么多的人要过日子也是困难的。”
黛玉听到这里便料定舅母是来替舅舅说话的,大约不过让她在水溶跟前说几句,给大舅舅找个事做,因笑道:“大舅舅也一把年纪了,在家儿孙环绕,也是到了享福的时候。琏二哥哥不是还捐了一个候补么。”
邢夫人咂咂嘴道:“不过有个名,图个什么。倒还白搭进去不少的银子。饶是这样他老子还打他呢,我去旁边又不好劝,毕竟不是亲生的。现在又帮着管家,可家现在只怕连个架子也不剩了,外面人怕还不相信。王妃必定是知道的。”
黛玉道:“哪家没有这点事呢。”
邢夫人又笑说:“偏偏我又没个好孙子,如今跟前就这么个孙女,生得还算体面。又是嫡出的孩子。想起她的终身来,还得靠你这个当姑姑的帮着料理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