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又见王夫人只身而来,并未带宝钗,便问:“嫂子怎么没跟来?”
王夫人微笑道:“你二嫂子去水月庵里上香了。”
黛玉笑问道:“莫非宝姐姐如今跟着舅母也吃斋念佛么?”
王夫人微微的摇摇头,一脸的苦涩,只好说道:“吃了多少大夫的药,也总没效。成天家我看着她也苦,让她去水月庵里发个愿,没准也就有望了。”
黛玉忙问:“二嫂子得了什么病吗,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可厉害?”
王夫人叹道:“可不是病,她和宝玉成亲几年了,肚里一直没消息,可不是让人着急。”
闻言,原来是为这般,黛玉也自然不好继续问下去。
王夫人却还继续说道:“我又送了几个丫头在宝玉房里,谁知这些年他的脾xing大改,也不爱在女孩儿们中间厮混了。就是袭人那里也闹着生分。”
黛玉垂眉道:“如此不好么?舅舅、舅妈必然也高兴。”
王夫人苦笑道:“他要改就全部改了该多好,还有一月就要入场了,听闻功课做得七七八八的,也不大好。老爷出门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我让宝丫头天天督促着他。也不知他学着几层呢,只怕多半还荒废着。如今跟前就这么一个儿子,倘或他再不争气,你说让我靠谁去。”
黛玉见一脸苦涩的舅母也不好多劝,只说了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二哥哥他天份高,或许到了跟前也就一笔而就了。舅母不用太过于担忧。”
王夫人长叹了一声:“家门不幸呀,这小的不省心,老的也不省心。你看看我头发,还剩下多少黑色的。东府那边又被人给参了,还不知闹成怎样。想着老爷在任,怎么着也能照顾着家里,不曾想新来的这位主子不好伺候,处处挑刺儿,这一罢职,还不知有没有起复的可能。若宝玉争气倒还罢了,偏偏我又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说着尽落下泪来。
黛玉在跟前劝慰道:“舅母切莫太过忧思了,王爷昨日傍晚才回来,关于舅舅的事他也和我说了。中间有什么蹊跷,只等查明便知。”
王夫人眼中闪着光亮,拉着黛玉的手急忙问道:“听外甥女的意思,你舅舅有希望官复原职?”
黛玉摇摇头:“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妇人如何说得准。再说也得看皇上的意思,毕竟事qíng如此重大,舅舅总该担些责任。”
王夫人拿着绢子一边拭泪,一边与黛玉道:“今天我拉下这个老脸,就是过来求北王爷帮帮你舅舅。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依靠谁去。这里是姻亲,又是骨ròu,大姑娘,别冷眼旁观,好歹在王爷跟前说说你舅舅的事,所有的希望都在这边了。”
黛玉安抚道:“看舅母说得这样生分,舅母也是知道,如今我们王爷也牵扯到其中,还不知后来怎样。若不能自保,怎还敢提舅舅的事。”
王夫人迭声哀叹道:“如今我们这几家也都败落了。自从改朝换代以后,我们王家在朝中也没什么人了,大兄弟又撤了职,如今人还在牢中,更是靠不上。薛家一个皇家买办,最近几年也没捞到什么事做,蟠儿只知挥霍,你姨妈如今管不了,家里还有个夜叉。史家更不用说,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就已经被抄了家,如今一点起色也没有。剩下了我们贾家,如今还苦苦的撑着个空架子,说不定哪天,说倒也就倒了。”
黛玉清楚王夫人的心思,低头摩挲着茶碗上那圈漂亮的缠枝莲花,想起大观园里曾经的繁华来,如今却也荒废了,当年为了迎元妃省亲,花费了那么的人力财力建造的一个园子,到底也没兴盛几年。她亲眼见证了那个园子所有的美丽和颓败。园中的姐妹们,如今也大都流散了。
应酬了大半天,黛玉留了王夫人用了午饭,王夫人才告别。
自王夫人走后,黛玉略歇了午觉,然后一直呆在忘云斋没有出门,跟前只有chūn柳在伺候。黛玉拿着一本琴谱研究了大半天,将书房里挂着的那把伏羲琴也取了来,对着抚了半天,总算(列子御风)能有点成就了。
chūn柳见黛玉额上冒着汗珠,连忙捧了杯才晾好的茶来,并道:“王妃辛苦了,喝点茶解解渴吧。”又接着说:“看来弹琴也是件力气活呢。”
黛玉呷了口茶,与chūn柳道:“要讲指法,又要心静,可不是件力气活。”她又笑问:“以前王爷可喜欢坐在这里抚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