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要事,亟待与杨大人商讨,先生务必放行。”燕旗道。
“杨大人早已睡下,还请将军明日再来。”管家答。
“军qíng十万火急,哪里耽误得!”燕旗手勒缰绳,怒马奋蹄长嘶,吓得管家一个趔趄。
“燕将军,您未曾预信,贸然来访;现下夜深人静,您还要扰人清静,是否太不把经略使放在眼里!”管家控诉得硬气。
“使公府本为节度使所设,我常驻雁门,朝廷无端增派经略使,便让杨大人住去了,我未曾计较。如今某携急报,连夜赶来,先生竟连门都不让进么,成何体统!”燕旗声色俱厉,甩动犬牙jiāo错的金红马鞭一抽门柱,铁靴踩镫,这便倚仗高头大马,领着随行士兵qiáng行闯入。
管家阻拦不住,手忙脚乱地跟上来,软了口气道:“燕将军,不如您先在府上歇下,明早再知会杨大人。”
燕旗不予理会:“边关风云瞬息万变,乃万民心之所系,先生竟阻我去路,可是与外族串通勾结,有叛国之心?”这是藩镇军官常用手段,臣署若不合作,就搬出守土大义压他,给他安叛国之名。
叛国的帽子太过沉重,压得管家大气不敢喘,燕旗看他再无话可说,皮笑ròu不笑道:“这几位小将与我一同奔波数日,车马劳顿,还请先生为他们安排几间上好厢房。某知晓使公府主卧方位,不劳管家引路,自去找杨大人。”
言罢,燕旗再不听管家如何费尽口舌,驱马走开,轻车熟路寻至内院门口,眼见主卧在前,那人唾手可得,怎料又有人闻讯赶来拦他去路,这次是杨聆蝉的侍妾:
“燕将军,杨大人白日政务繁忙,太原夜来苦寒难眠,还请您放他好生歇息!”
燕旗正打算把方才应付管家的说辞再用与她一遍,忽听“吱呀”一动,两人闻声转头,出现在颤巍巍被推开的门后的、未束冠且只着中衣之人,不是杨聆蝉,还能是谁?
正主现身,先前雷厉风行的将军反而销了气焰,只眼巴巴瞧着那人。杨聆蝉在门槛前望了一会,开口道:“进来吧,燕将军。”
既得杨聆蝉首肯,燕旗哪还管他人阻拦,大步流星踏入庭院。
杨聆蝉对这骤然拉近的距离无所适从,忙道:“且容某先进房整理仪容,再……”
不待说完,燕旗已走到他面前,抓住他将要关门的手,特地弓腰抵着他额头,低缓道:“不必了,杨大人,十万火急啊。”
从身后透来的月光照得将军领口一截颈脖雪亮雪亮,暗金耳坠刷了清辉,傲然流转着锋利光芒。仿佛被将军志在必得的英锐目光钉住了,杨聆蝉无处可藏,不待他组织语言,燕旗已将他紧扣的手指从门框上扒下,凭铜墙铁壁般的身躯把他bī进室内,为防他躲闪,又一手扣他腰肢,另一手拉门后收回,揽上他后背。
燕旗没有劳烦杨聆蝉自己走的意思,半抱半提地拐着他进去,见杨聆蝉还算温顺,燕旗更生得寸进尺之心,贴在他耳畔放哑嗓音道:“杨大人穿得如此单薄,夜来天寒,还是去榻上罢。”
要说这位大人之前立在门口望他的模样,那披散的及腰乌发,那揉皱的纯白中衣,那含水的惺忪睡眼,真真令人心猿意马。燕旗把人带到chuáng边,正yù往榻上按,杨聆蝉终于推拒道:“燕将军方才说十万火急,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燕旗当即住手,也是,他这般行径,倒像连夜赶来不为正事,而是为,咳咳咳……维持着拉拉扯扯的站姿,他告诉杨聆蝉:“夷人想用通商岁币的条件,jiāo换停战。”
灯烛未燃,燕旗看不见杨聆蝉的表qíng,却能听得他口气明显一凛:“此乃要事,你确实该告知我。”
“现下我一边不知道是否上报朝廷,另一边夷人也催得紧,杨大人可有见解?”燕旗问。
“这等大事,当然要上报朝廷,我知你不信任台阁朝臣,但若瞒此事而不报,他日泄露,下场更为严峻。且如不上报朝廷,将军只能凭一己之力对抗夷人,还要时刻提防朝廷知晓,无异于你们兵家所言,腹背受敌。”
燕旗不语。杨聆蝉知道这沉默不完全代表默认,还有些许固执的无声抵触,他腾出一只手放上燕旗扣他腰的手腕,聊作安抚,“燕将军不如把联络朝廷一事jiāo予某,此事确实易引发争议,燕将军不谙朝论,某可代为化解,尽量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