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大人你也没怎么守过清规啊……
叶修:说好的吃素呢。
小周:^q^
第五章
钟声在清凉峰上洄dàng开去,慢悠悠地在山林间折了三次。huáng昏的光线洇开山色,白鸟衔起余响飞远。
每一天,钟声都在huáng昏响起。
但确切的时刻,每一天都不会相同。
叶修敲完钟,走到台阶下的石shòu雕像边,弯下腰将手指浸入冰凉的水中。昨晚下了一夜雨,石shòu大张的口中贮存了半满的积水,森森的石牙上还覆着青苔。
改天给它刷个牙。
叶修想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直起身。钟楼设在寺后,楼前原本有一座小园,因久疏打理已经荒废。叶修幼年才上山时,园中还种着叫不出名字的花木,人工养育的柔弱可爱,按四季时序次第开放。如今没经受住大自然考验的都滋养了泥土,熬过风雨的则个个被激发出野xing,枝蔓横生张牙舞爪捉行人裤脚。
叶修不是看花人。原本的养花人离世后,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寺中,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遛达去小花园浇浇水。不过现在——叶修时隔许多年后第一次仔细打量这片荒地,认真思考起一个问题:要不要在这里辟一块地种萝卜。
既然如今寺里多了一张兔子嘴。
反正不急于一时,叶修也只是随便想一想。他走回寺中去,没几步忽然回头看了眼石shòu的脑袋。它铜铃大小的两只瞳目已散去了夕照的焰光。
huáng昏的门扉已然闭合。
作为清凉峰上唯一寺院的唯一住持,叶修要做的正事只有一件——每天huáng昏,当夕日的余晖点燃石shòu的双目,他就敲响口十寺的古钟。
石shòu是没名字的石shòu。原本也雕就狰狞貌,可惜脑袋磕掉一块,五官生了杂糙,狰狞就变成有点古怪的委屈脸,莫名有点落魄之意。叶修看惯了它这副有些歪斜的尊貌,也没研究过它到底是什么物种。
虽然石shòu长得丑,孤零零呆在荒糙丛中,但既然当初老爷子将它与钟楼一起托付给叶修,必然有所深意。——如此深沉思考的是叶秋,叶修只会无视坚硬的獠牙,把它大张的嘴巴当天然净手池。
叶秋成年后第一次踏入清凉山时,对这座隐藏了他的兄长的山上一切事物抱持深沉的怀疑态度。在溪边喝水的兔子都会被他误认作妖怪,紧张地拉着叶修转身就走。大约在他看来,这座葱茏生机的山仅仅是个倒计时滴答数秒的祭坛。
叶修倒是有点适应不了弟弟的过分紧张,一边被叶秋拽着一边神游着想这家伙有点幼稚啊——事实证明叶秋素来沉稳可靠,只在关于兄长的事qíng上容易炸毛。他被叶秋拉着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弟弟是打算带他离开这座山。
“没有用的,”叶修终于出声,“别白费力气啦。”
叶秋对亲哥哥的消极态度恨铁不成钢:“快一点,我来之前已经动用卫星调查了出山路线,跟着我走就好。”
叶修看了他一眼,慢吞吞举起手臂,指向前方。
“那条小溪……眼熟吗。”
叶秋站住了,愣愣地看着一个小时前经过的地方,说不出话来。那只喝溪水的兔子已经不见了,只有空泠泠的溪流清澈得全然无辜。
他清楚自己不可能走错路,途中也不曾改过方向。而gps定位上,方才还显示靠近山峰边缘的红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点,像是从未移动过。
冷意攀上脊背,连手中握着的兄长的手指也凉得如同玉石。瞳孔急速睁大,全身血流停滞。他僵硬在那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叶修看了看他,轻巧地抽出自己的手指。
“害怕了吗?那就回去吧。”
……那时候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绝望吧。
叶秋板着脸往山上走——自从十八岁那年拯救哥哥行动失败,他每次上山都是苦大仇深的表qíng——一边却想起几年前的事。比起被哥哥误会自己是胆小鬼,叶秋更讨厌那时候全然无力的自己。
现在也是一样。
他停下脚步,皱着眉瞥了眼延伸而上的山径。清凉山正如其名,即使在盛夏,树荫庇护的地方也总是清凉的。在叶秋看来,这也是众多奇怪之处之一就是了。
穿着长裤皮鞋,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只把质料上乘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的青年迁怒地瞪了一眼径旁绿意舒展的古树,沿山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