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需淮栖作答,李歌乐哑着嗓子又开口:
“淮栖哥哥,你喜欢谁怎么可能不重要?
“无论有没有戥蛮你就是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就像师父喜欢月叔叔一样。
“淮栖哥哥,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李歌乐了,我不会为怕摔跤而要你牵着我,可我仍不想放开你的手,这样说你还是不明白吗?
“淮栖哥哥,我真的只能做你一辈子的弟弟吗?
“如果是这样,你推开我,推开我,我就认命了,李歌乐此生便只当你是兄长,再不敢作他想。”
说到最后一句,李歌乐再也无法忍耐,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淮栖手臂上,却依言略松了手指,那似有若无的力道足以让淮栖能推开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场豪赌会不会血本无归,只是长久的压抑和挫败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崩溃边缘徘徊,不知何时便会彻底倾塌。如同等死般的煎熬让他终日惶惶如坐针毡,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心里眼里都只有淮栖而已,却没有一天不在害怕这个人会突然从他世界里消失。那已变成了最深沉的恐惧,累积堆叠的焦虑和不安占据了他全部人生,他不能gān等着宣判的那天来临。就算是毫无胜算的赌博,也总要试一试。
他紧紧咬住牙关盯着淮栖,准备好淮栖给他最后一击。
然而淮栖依然没有动。他双手冰凉,面色苍白,目不转睛盯着李歌乐双眼,良久才轻轻吸了口气,颤抖着帮李歌乐紧了紧领口。
李歌乐还攥着他手臂,从始至终淮栖也没有推开他,这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表qíng来应对,他甚至做好了一切被推开之后的打算,却忘了想想没被推开怎么办。
淮栖看上去像比方才还虚弱,身形摇摇晃晃的,却对李歌乐扬起淡淡笑意来,抬手拍了拍他呆愣的脸,轻声道:
“我刚才嘱咐你的,别忘了。”
说完轻轻撤身,像怕惊吓到李歌乐一般,安静地转身离开。
李歌乐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从里到外都像被定住了似的,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缓过神来。脑子里有个声音拼命呐喊着——
淮栖哥哥没有拒绝他。淮栖哥哥没有拒绝他!
淮栖独自回了军医营的时候,戥蛮正斜倚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假寐。
戥蛮最近几乎都是如此,要么晒太阳睡觉,要么摆弄蛊虫,既不出去晃也不粘着他,很少开口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淮栖想试着跟他闲聊,却鲜少得到回应,大多数时候戥蛮只专注看着他,像是认真在听,却什么都不肯说。淮栖不是紧bī不放的xing子,见他不想开口便也不qiáng求,两人眼下的相处模式愈发微妙起来。各gān各的,互不打扰,互不过问。
安静得可怕。
戥蛮的变化是在淮栖意料之外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那感觉很难说清,就像一潭死水,但却让淮栖觉得比之前放松许多。
他曾以为他对戥蛮的一切纵容都只是爱慕一个人的表现,他害怕戥蛮生气,甚至为了避免惹他不快而谨小慎微,拼了命察言观色,不敢说也不敢想,连细枝末节都让他感到恐惧。这单方面的小心翼翼让他时时紧绷,他觉得累极了。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卑微的迎合顺从并不是爱,或许已经崩溃了。而现在这近乎陌生的相处反而让他倍觉轻松,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他现在面对这个人,既感觉不到爱意,也感觉不到难过,连之前那些不甘心也都没有了。
除了愧疚。
他给了戥蛮太多理所当然的迁就,他在自己尚未明白什么是爱慕之前,就让戥蛮相信了自己是被爱的,他才是那个卑鄙又狡猾的人。最可怕的是他正在为了李歌乐那突兀的表白而欢喜得不能自已,看起来荒腔走板的戏码,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沉迷。
那并不是后来才生出的qíng愫。在他尚未察觉时,李歌乐早已注定在他生命中停驻,他却一无所知。
淮栖站在院子里发呆,丝毫没发现戥蛮已经睁开眼,歪着头静静看着他。
计划确实不是这样的。戥蛮无声地叹口气。
最开始他只是想要借助这个不谙世事的万花探听凌霄的qíng报,后来他顺利入营,也不过想让淮栖做幌子,好让周围的人坚信他的目标是月冷西,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他还能混进帅营,更进一步寻找对凌霄下手的机会。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每一步都天衣无fè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