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开始的缘分,甚至谈不到无疾而终,那不过是场镜花水月,没有起点,就没有终结。
“但我始终欠他的。”月冷西这样对凌霄说,而后这便成了一个谁也不愿再提起的疮疤。凌霄曾见过一次,在万花谷生死树后,月冷西为那场战争中牺牲的挚友和同门所立的三座衣冠冢中,有一个是龙蚩的。
月冷西不愿再忘记他一次,哪怕来世今生都再也没有机会弥补。然而凌霄和月冷西心中都明白,这世上唯有爱,不能被替代,他们经历生死得以厮守至今,哪怕再有多少磨难也不会再松开彼此的手,而龙蚩要的,恰恰是月冷西永远都不会给他的,他却为此送命,就像命运开的玩笑。
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凌霄好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沈无昧有些担心地晃晃他:
“确实让人意料不到,时隔多年,继月大夫之后他徒弟又和新的银雀使纠缠不清。”
凌霄缓缓叹出一口气来,沉沉道:
“你想说这是命运?”
沈无昧微微一笑,淡然道:
“也许吧,如果真的是命运倒也无妨。”
只要不是yīn谋。
这件事沈无昧完全是局外人,他虽能理解,但却不会为太多qíng感所累,无论怎么说,整件事巧合未免太多了,但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银雀使足足等了十六年才有所行动?他若想要报仇,十六年间有无数机会,为何始终无声无息,甚至连惯常的袭扰都聊聊无几?这十几年正是战乱初平,浩气大营元气大伤修养之时,若要复仇,为何偏要等到军中修养多年逐渐稳固的当下?岂不是早已错失良机?
一切的不合理,都暗藏yīn谋的影子。
沈无昧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对凌霄妄言,但淮栖是月冷西爱徒,他可不敢拿淮栖赌。
凌霄焦躁地挠挠脑袋,没底气地看了沈无昧一眼,小声道: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阿月?”
沈无昧笑得一脸暧昧,挑了挑下巴道:
“你觉得呢?”
凌霄咬了咬牙,嘟囔了句“我考虑考虑……”,便低着头兀自烦恼起来。
沈无昧轻轻退出帐去,天色尚早,只是风越来越凉了,入了夜想必愈发刺骨,连人心都能冻住了吧?
一个吻究竟代表什么?
淮栖不知道,但他并不排斥那突如其来的亲昵。他长这么大,连师父都没有亲吻过他,他猜那理应是种神圣的事。
来自另一个人嘴唇的温度,cháo湿暧昧的触感,微妙的磨蹭吸吮,令人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这感觉有点刺激,让淮栖直到现在仍在回味,整张脸都红透了。
这就是相恋吗?像师父和凌将军那样?
他从清晨一直思考到深夜,什么事都无心去做,一颗心早就飞到密林去,李歌乐一睡下便出了笼的鸟儿般飞奔出来。
然而他靠在树下已经一个多时辰,戥蛮还是没有出现。也许他今晚不会来了,毕竟昨天那暧昧的碰触让一切都变得有点微妙,虽然戥蛮看上去桀骜不驯,但到底还是会觉得尴尬吧?淮栖想。
月色略有些暗淡,天气并不好,一股cháo湿的霉味弥漫在密林中。淮栖轻轻靠在树gān上,仰头去找树叶fèng隙间漏下来的月光,想起曾沐浴在月光下唱歌的戥蛮。那qíng景真美,后来戥蛮也曾教过他一两首,他学得很慢,苗疆的语言拗口难懂,直到今日他也只会几句而已。
淮栖深吸口气,学者戥蛮的样子,对着月光轻轻唱出声来,那声音缭绕在树影之间,是生涩的曲调,却撩拨人心。
一直静卧一旁的母láng听到一半突然立起了耳朵,对着淮栖身后支起半个身子来,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淮栖雀跃地回头,薄雾中站着熟悉的身影,与静谧树林浑然一体,悄无声息不知站多久了。
戥蛮呆呆望着淮栖明媚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无法呼吸。
恬淡的万花仿若纤尘不染,靠坐在虚伪的戏台上,幼shòu般对着月光唱着苗疆人的歌,那一幕,突然让他想起了阿哥。
寨子里的大人们总说,龙蚩虽然是男娃,却生了一副美人皮囊,看上去戥蛮还更像哥哥呢。就算是寨子里最美的姑娘,也无法跟阿哥的美貌比,阿哥平时话很少,总是轻声细语,时常坐在吊脚楼顶上望着树冠发呆,他便爬上去缠着阿哥讲故事。讲中原人,讲恶人谷,讲月冷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