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唐晶和贺涵好的时候大家固然要传八卦,等到他俩掰了,消息那就传得更加邪乎。办公室里表面上风平làng静,微信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凡是贺涵不在的群里都在暗搓搓议论他,说他薄qíng寡义,将近十年的女朋友分得丝毫不留余地,无怪乎能升得这么快又坐得这么稳,可见这年头心肠不黑的人也混不出头云云。唐晶本人倒没有公开说过贺涵半句闲话,周末照原计划带着整个小组加了两天班,只在中午lunch meeting的时候缺了席,下午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群众心理总是天然倾向于同qíng弱者,不免对贺涵就有点集体xing排斥,但贺涵根本没给他们表现的机会,他周五下班前就请了年假,去年没来得及休的和今年预支的一块请了,足足腾挪出了半个月的空闲。自打他毕业就没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先是恶狠狠睡了一天半,醒了习惯xing地打开工作邮箱收信,收到第三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电脑一合去找老卓喝酒。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老卓往他身后张望了两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儿怎么没带唐晶来?”
贺涵熟门熟路坐在柜台角落里,闷闷道:“分手了。”
老卓一声不吭回了后厨,过会儿端了条冷气缭绕的刺身船摆在他面前,约摸将近一米长,还假模假式欠欠身:“大厨jīng选豪华失恋套餐,清酒啤酒?”贺涵从刺身船后边抬眼瞪他,老卓顺手刻了朵萝卜花,端端正正揿在围成一圈的甜虾中间,“再瞪我可就收钱了啊。”
贺涵本来想反唇相讥,又觉得能有这么个朋友也不容易,便笑道:“不收就不收,大不了从今天开始我在你这儿帮忙,还剩十来天假呢。”
老卓慢悠悠道:“不行,我这儿可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贺涵差点气歪了鼻子,哦,合着我一来你这儿就不正经了?老卓笑了会儿又提出个建议:“明天有船出港海钓,本来我打算去的,这两天店里生意旺,实在走不开,你有空的话倒是正好,就当是散散心。”
“几天?”
“得有个五六天吧,明天上午台州出发,你要想去就赶紧决定,”老卓抬手抹了下胡子,从刺身船里拈出片薄切的白身鱼放嘴里,“唔,今天比目鱼不错——对了,你有海竿吗。”
贺涵斜眼看他:“我没有不要紧,你有啊,全套借我用几天?”
老卓一摊手:“你说晚了,已经让人借走了,赶紧自己买去吧啊,你又不是买不起。”
不管是男是女,花钱大概都是最能缓解心qíng不好的办法,没有之一。贺涵从老卓那儿出来就去买了根深海竿,外带些杂七杂八的配件,第二天天没亮开车直奔台州。离着码头还有老远就能闻到海腥气,等到能看清楚渔船的时候那就更别提了,海水咸腥里带着机油柴油的味儿不说,还有鱼虾被太阳晒过之后的腥臭,渔家汉子们的汗臭,诸般气味混在一处,贺涵觉得自己这鼻子要是这么熏陶上五六天,那就彻底不能要了。他从小到大都在城里生活,虽然自认不算娇气,但也真没吃过什么苦,冷不丁被熏的脑仁儿疼便有点想打退堂鼓,正犹豫间,忽然看见前面最新的那艘渔船上有个人正挽着裤腿拿手腕粗的水管子冲甲板,抬头看到他的车时圆眼睛还愣了一愣,可不就是周凯么。
贺涵下车之前在车里坐了一两分钟,主要用来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分手的事告诉周凯,结果没等他全面权衡完利弊,周凯已经从甲板上下来了,一脸汗珠子地来敲他车窗,完全没提前两天的事,挺遗憾地问:“你怎么来了啊?老卓呢?我还说让他和我搭档呢!”
“怎么,就老卓能来,我不能来?”贺涵眉毛没有周凯那样浓,胜在形状生得好,是标准的剑眉,只要眉梢略微往上一挑就英气bī人,周凯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开目光,随口道:“这句话怎么说的,海里的鱼又没姓卓啊!”他大略一扫后座上的东西就知道贺涵全是挑贵的买的,忍着笑问:“贺先生这次本钱可是不小,打算钓上几条金枪?”
金枪鱼是那么好钓的?还“几条”,有一条就够chuī牛bī的了好吗?贺涵心里没底,所以笑而不语,拉开后排车门一样样把装备拿出来,自己拿不下的便递给周凯,倒像他是个帮忙的小工似的。周凯顺手拉开鱼竿一甩,又原样收回来,很有些爱不释手地玩了几回,贺涵顺水推舟道:“你要是觉得好就拿去用,我用什么竿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