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季白赶紧摇头,活脱脱一条好狗腿,“我就那么一说,闹着玩儿呢,哪能告大哥的状啊,我和老二都在云南,家里里里外外多亏大哥cao心,劳苦功高,回头必须请吃饭,哪家贵吃哪家,你看好不好啊大哥。”
“刚才是不是你俩谁叫我了?老三要请谁来着?”季老爷子满脸红光的踱过来,嗓门一开就听得出中气十足,看两人面前的小茶盅特别不顺眼,“牛眼大的玩意儿,拿这个喝水啥时候能解渴!喝我这个!”他把手里掂着的大搪瓷缸子墩在桌上,那缸子可有年头了,边沿上坑坑洼洼的缺了好几块瓷,勉qiáng能看出多半个红五星和下边的“还击”俩字儿,里头酽酽地泡着茉莉花茶。
得,这是今晚的炸酱面又咸了。
季白刚要说晚上喝茶容易影响睡眠,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他往后一靠瘫在沙发里,顺手抄出手机划拉开屏幕——洪少秋来的——还翘了个二郎腿:“嗯,诶,我在家呢。”
电话那边轻轻笑起来,洪少秋的声音疲惫又愉快,背景很安静,能听到一两声汽车喇叭,大概是在车里:“我还没问你在哪儿呢,这得算主动坦白,有立功表现。”
“有事说事啊,我这儿正阖家欢乐呢,别影响我心qíng。”季白边说话边伸长手臂去够茶杯,浑然未觉亲哥和亲爹正在打量他,连手指在大腿上打了几个拍子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缺了我能叫阖家欢乐么,”洪少秋又笑,笑着笑着咳嗽了两声,“你就不觉得身边少了一知心人儿显着特别空吗?”
“你可要点脸吧我谢谢你了。”季白满脸正气地呛回去,吸溜口茶水接着问,“领导什么时候检查工作啊,我把八百年没写完的结案报告都写了,下礼拜开始打算换灯管、修打印机,办公室还有什么坏的我也一块修了。”
“说不好具体什么时候,我一定尽量早点回去,”洪少秋声音转低,带点勾引挑逗的意思,“怎么,这就想我了?”
这回轮到季白咳嗽了,咳着咳着一抬头,发现亲爹已经咕咚咕咚喝完了茶起身往书房走,只剩表qíng特别不好形容的亲哥,在一张脸上同时表现出了遗憾高兴惋惜怀疑顿悟各种qíng绪,最后就是个古怪到类似面瘫的笑容,眼睛里还带着点掩不住的担忧。季白不由得反思自己刚才说漏嘴了什么没有,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几句话也没什么出大格的地方,顶天了说也就是没大没小,架不住他做贼心虚,嘴里嗯啊两句就挂了电话。
大哥拍拍他肩膀,又指指他的脸:“你照镜子去。”
季白狐疑地去了浴室,镜子里是张笑意尚未完全散尽的脸,眼角的笑纹都是往上挑着的。他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嘴角,奇怪,刚才没觉得自己笑了啊?
6 世界线发生了奇妙的jiāo叉!
在家里赖过傻吃闷睡的周末,季白想到又要在空dàngdàng的办公室里一坐一天就觉得头大,遂决定打卡点个卯,然后翘班。但这个美好的愿望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注定是要落空的。事实上办公室非但不空,简直是他自打来到九局之后见到最多人的一次,所有座位都坐满了,洪少秋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也塞进了七八个人。屋子里有种低沉的嗡嗡声,很多人在封闭空间里窃窃私语就会有这种类似蜂群飞舞的音效,却在季白露脸的瞬间戛然而止。季白抬腕看了看表确定自己没有迟到,大大松了口气,在许多道目光的注视里——很难说那目光是审视、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穿过走道坐上自己的座位。那儿本来也坐着人,视线和季白撞在一处之后就很自觉地起身闪进了小会议室。
气氛太奇怪了。季白下意识往洪少秋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百叶窗帘是拉起来的,里边没有人。他又去看叶晗的座位,妹子本来大概也在看他,冷不丁和他对了一眼赶紧低头,面无表qíng地吸了吸鼻子。跟着他出任务的人都回来了,没道理洪少秋不回来啊?季白想到某种最坏的可能,脑子里嗡地一声,刹那间腿都软了,定了会儿神站起来往叶晗的座位走。
“洪队出事了?”这句话他是用正常音量问的,周围又安静,估计在场的一大半人都听到了。
“没,没有啊。”妹子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直视他。季白握紧拳头,短短的指甲嵌进掌心去,以非常洪少秋的语气沉声道:“我要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