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天策府也是骑兵jīng锐,但他们突围出城是临时夺的吐蕃人的马匹,也远不如吐蕃人熟悉这西境地势。
再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就算能冲进天山,恐怕也是出不去的。
眼前已能看见入山的隘口,左右山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中间道路狭窄,只容一人一骑穿过。
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地方!
萧宇殊是个懒人,也没有当过一天大将,从不研读什么兵法谋略。
只有出发前的那一天,他“无意间”多看了几眼沈默在舆图上圈出的标记。
这是一条穿cha天山南北的小路,天险无比。
他能猜得到天山延绵不尽沈默为何偏选这一处山隘作为入山的地点。
沈默大概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去了,这家伙想只身守住这隘口,堵死追兵的去路。这打算沈默对谁也没说,定是怕说早了他们不能答应,就想待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压他们一把,bī迫他们就范。
别看沈副将平日里总是一副谦卑隐忍的模样,发起狠来可是真不留半点退路,叫人措手不及。
可沈默若是不走,那小少爷一定也不会走。
他们这刚重建的安西天策营算上小少爷一共也才四个人,就这么一下没了两个,损失未免也太大了,身为主将就算不称职也ròu疼得很。
何况,沈默若是死在这里,小凤一定又要难过了吧……那孩子已经没了师父、师姐,要是现在连师兄也没了该怎么是好?
萧宇殊觉得,他忽然有点明白军师为什么偏偏让他这个毫无所长的败类来做这安西营的主将了。
因为他了无牵挂,又特别该死,随时可以去死。
他,萧宇殊,作为天策府开府以来最不靠谱的一个主将,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这种时候,qiáng迫那些比他更有价值活下去的人,活下去。
所以这么耍帅的事,他怎么能让给沈默呢。
冲进山隘的第一刻,萧宇殊就抢在沈默开口之前,先开了口。
“你们走,我断后!”
“你逞什么英雄——”
沈默眸光大震,还想反驳,却被萧宇殊立眉大吼一声。
“我才是主将,你难道想违抗将领不成?”
那是萧将军有生以来头一次真真正正作为一个天策主将,给下属下达的军令。
他横枪立马守在隘口,孤身迎着不远处杀声震天的追兵,再也不回头看他的同袍兄弟。
他只最后冲他们又吼了一声:“走啊!”
一声虎吼,地动山摇,竟将两侧山壁上的石块都震裂了,砸落下来,眨眼堵住了狭长山道。
夏侯凤望定那已被山石遮蔽的背影,低低向沈默催了一声:“师兄,走!”
沈默哑然无言,也只得调转马头,向着山北方向疾驰。
他们一路又突破了两次回纥守军的封锁。
眼看就要冲出山脉的时候,一直当先开道的夏侯凤忽然勒住了马缰。
“师兄,你们快走吧。”
他静静看着沈默,眼中似乎有一点微笑,却是毅然转身回头。
“小凤,你——”沈默终于忍不住一把伸手抓住师弟手臂。
太傻了……不能回去!就算枪法jīng绝如小凤,这回头路上却有千万虎láng,又能有多少生机?!
但小凤却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手。
“我和萧将军在营里等你们带援兵回来!”
“小凤!”沈默忍不住嘶声唤他。
夏侯凤却已纵马回枪,眨眼消失在蜿蜒山道的尽头。
义无反顾。
沈默终于和叶昙辗转返回了大唐。
一路上,天策都比平常时更加眉头深锁沉默寡言。叶昙小心翼翼跟着他,也几乎不怎么开口。
怕一旦开口,就无可回避,不得不将那些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话说出来。
两人一起回了东都天策府。沈默带着军报与安西留守的奏疏入秦王殿面见府主与军师,留叶昙在秦王殿外等候。
看见只有沈默一人回来的时候,军师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他静静看完沈默递上的军报,又听沈默详细说完西境qíng势,将留守奏疏收进袖中。
他让沈默好生修整两日,便启程返回安西,务必竭尽全力对抗吐蕃助守四镇。
沈默骤然愣了一瞬,问他带多少人马回去,从哪里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