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蚩缓缓叹口气,面带忧伤地看着雀奈:
“你如此累及无辜,就为引我出来?”
雀奈挑眉一笑,走近一步,幽幽道:
“阿龙哥哥,你也曾是我如今立场,该明白我缘何bī你现身吧?”
龙蚩沉默不语,他私自离开恶人谷远赴潼关,对恶人谷而言形同叛逆,除非他死了,否则恶人谷绝不会放他逍遥于世。这一点雀奈也立场一致。
“十六年前你惨死潼关,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你不该回来。”
雀奈盯着龙蚩,妙目中忽而yīn沉似水忽而皎洁如霞,灵动间透着肃杀之气,一颦一笑却十分明艳动人,美得张扬又辛烈,言语毫不拖泥带水:
“不用紧张,我既然独自前来,自然不是来杀你的。”
龙蚩平静地回望他,他自己也曾是银雀使,在恶人谷沉浮数载,深知恶人谷的规矩,却看不懂眼前这顽童般的新任银雀使是何意图。
雀奈突然收了笑意,歪头定定望着龙蚩双眸,沉沉开口:
“阿龙哥哥,蚩氏一脉已经没有‘活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离寨阿爹是不允的,可他病得很重,羌阿姊离开后寨子里已经没有能救他的巫医,我便和恶人谷做了个jiāo易。只要我人在恶人谷一天,阿爹就能平安一天,所以我不会离开恶人谷的。阿龙哥哥,反正你也不想回去吧?无论是寨子,还是恶人谷,对你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吧?”
与其说是jiāo换条件,不如说是威胁。
龙蚩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竟无言以对。茶盘大巫是他最尊敬的长者,更是他最初的授业恩师,连自己那双稀世罕有的双生蛇王亦是大巫所赠,大巫对他恩重如山,qíng同父子,如今他却只能从这孩子口中得知大巫重病缠身,却连回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也没有任何立场责怪他。
雀奈大费周章,目的只有一个——确保龙蚩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中原和茶盘寨。
自族长去世之后,按寨子的规矩,若龙蚩尚存于世,便顺理成章是下任族长。那么依照承诺,无论银雀使身份多高也不能杀他。可龙蚩身为叛逆之人,按恶人谷的规矩,杀无赦。这会让雀奈陷入两难,而这种两难会让他失去王遗风的信任。对他来说那才是最坏的事态。
不过既然雀奈敢这样来见他,便说明一旦出现意外也不会对他手下留qíng。杀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对雀奈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只是来尽同族最后一点qíng分罢了,但这也足以让龙蚩见识了他的胆识和智慧。
这看似乖张无形的孩子,怕将会是最棘手的一任银雀使。
“你尽可放心,我会尽快返回苗疆,终此一生不返中原。寨子里已没有我的亲人,而今我只愿大巫能安心颐养天年,不会再去为他添愁了。”
龙蚩说得心酸,这一生终究飘零,再无缘踏上故土,也是命运使然。
雀奈却又露出甜美笑意来,撒娇的猫儿一般对龙蚩晃晃身子,视线却落在龙蚩身后。
“凌将军,月大夫,时初道长,还有……李校尉,而今我们也算一面之缘,日后小子不免多有叨扰,各位不如别躲着了吧?”
这句话说完,不远处营房背后影影绰绰闪出几个人来,却都原地站定,并未靠近。
雀奈粲然一笑,双方立场截然不同,如斯碰面自然十分不妥,如此便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或许也是只单纯为保全龙蚩,然而今次一别他日再见想必仍是兵戎相见。其实这地方挺好的,人杰地灵。雀奈想。
比他想象中还更有趣。
“这人身上喂了我的虫子,与死人别无二致,如今他筋骨尽断也没几天好活,我便带走了,免得白白làng费了我的虫子。”
他用脚尖戳了戳瘫在地上的李羽,表qíng带着一抹天真的残bào。
远处凌霄听得一阵咬牙切齿,却到底忍住了没冲上去,他身边的月冷西像是毫不关心李羽生死,微微侧头对时初问了句:
“此事之后道长往何处去?”
时初垂眸顿了顿,终究轻轻叹口气:
“带劣徒回山,清修而已。”
第二十四章
华山常年积雪的山道上,一位年轻道长步履匆忙踏在皑皑白雪之上,风声很大,沿途有路过的商贩吆喝一声,问道长要到哪里去,那道长便微然一笑,指指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