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他还是个任xing妄为的少年郎时,也曾有那么一个人,双眸焦点只集于他一身,从扬子江心到龙门客栈,从明教光明顶到苗疆五仙教,几乎所有人都断定他尸毒侵体再无可救,只有那个人,拼尽了全力到底将他带回了纯阳宫。他那时曾以为那人永远都不会由他身后离开。可他还是走了,离开纯阳宫,离开时初,将自己十九岁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武牢关。
那人也是个天策,也是李修然捡回去养大的孩子,也叫做李歌乐。
这枭皇便是他留下的遗物,亦曾是李修然贴身兵器。如今他下山来将枭皇赠与李歌乐,无论从何种角度都可算物归原主。然而时初心知肚明,凌霄与李修然qíng同手足,亦对已亡故的李歌乐十分疼爱,惊闻噩耗时该是何等震惊哀恸不难想象,也自然会由李修然口中得知前后因缘。凌霄不肯做主留下枭皇,李歌乐不知其中原委也不敢冒然接受,事qíng便一时僵持至今。
关于枭皇的一切,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包括自己唯一的弟子邢封。
邢封此时垂着头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去看下了校场往回走的军爷们,时初顺着他目光去看,一眼便捕捉到那小万花身影。
他摇头轻叹,抱着枭皇转身往营房又折回去。
邢封一愣,忙不迭跟上,也不敢问师父为何不去见凌将军了,心里又放不下林越卿,一路别别扭扭心神不宁。
时初却突然问道:
“你与那月大夫的师侄何时相识?”
邢封被问得一惊,吞吞吐吐说了七夕赏花大会的事,时初听罢也不回应,只闷不吭声回了营房。邢封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师父生气,规规矩矩立于一旁,看师父若有所思眼神游离,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摸枭皇。抵不住心中好奇,小心问了句:
“师父……这长枪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初看上去很平静,呆呆看着怀里的枭皇,沉默许久才开口道:
“他也叫李歌乐,也是个天策,这枭皇,是他生前遗物。”
邢封愣愣看着师父的脸,师父眼中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师父脸上看到这种表qíng,可他一直不懂那是什么。可现在这表qíng却像击中了他心中某处,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切开了个缺口,悄无声息释放出陌生的暗cháo。
他自幼随师父在纯阳宫清修,尘世间的事从未染指,除了本心什么都未曾想过,直到七夕之夜生死树下,那万花决堤般的泪水淹没了他的心神。
他开始有点明白自己为何无法忽视林越卿,可他是个修道之人,这样的思念真的对么?他可以喜欢一个人么?师父是否也曾如他这般纠结伤感,直到再没机会回头?那他可曾后悔?
邢封安静地看着师父疲惫的脸,无知无觉淌下泪来。胸中一股郁结之气让他疼痛难忍,今日之前,师父一次也未提过这件事,却独守了这长枪枭皇二十余年,他的悔恨自责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师父,您一定很喜欢那个李歌乐吧……”
邢封第一次知道了“喜欢”这种感qíng,虚无缥缈的qíng愫如藤蔓般缠绕过来,纠结成牢不可破的束缚,他却丝毫不想挣扎。这感觉陌生却甜美,滚烫地烙印在心尖上,根本无力抗拒。
时初却再不肯说一个字,只将枭皇抱得更紧。他这一生所有的罪孽都再无机会偿还,连他最思念的人也天人永隔,只剩下这杆枭皇。这是他唯一的执念,也是最后的牵挂。然而他没有资格留下枭皇,他这一生,没有任何理由得到救赎。
“师父。”邢封突然开口,还挂着泪的脸上有时初从未见过的执拗:
“我喜欢林越卿。”
第九章
“你是说那个龙蚩也是银雀使!?”
李羽张大了嘴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明艳的美丽五毒,冷汗直冒。
他竟在月冷西面前如此直白说出龙蚩名讳,若月冷西怀疑他与恶人谷有所勾结必然会告诉凌将军,那他哪里还有活路可寻!
雀奈晃着赤luǒ双足坐在江边大石上笑得前仰后合,李羽错愕的表qíng似乎让他十分受用,他微眯双目像在欣赏杰作般,悠闲地摇晃脚踝银链,笑眯眯托腮问道:
“所以月冷西如何答你?”
李羽吞了吞口水,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