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安如喊道,语气不似亲近,有些生疏。
安邦对他点点头,然后招来了两辆huáng包车,率先提着安如的行李上了huáng包车,安如紧随其后。
☆、回家
林荫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有一棵梧桐树繁茂的生长,枝杈弯弯曲曲地向外延伸,将小道互在团团yīn影之下。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碧翠的树叶落在地上,成了无数形状不一的光圈。两huáng包车夫脚程飞快的踏过细碎的光斑,粗麻做的衣服全然的湿透了。
安如坐着,不需费一丝力气,可脸上仍浸了一层汗,轻薄的齐刘海一块一块的贴在额头上,使人看上去láng狈不堪。好在林荫小道上不时chuī得凉风驱走了一部分得燥热,心绪也渐渐平和下来。似她这一别七年之久,目光所即却仿若在昨日,梧桐树还是昨日的梧桐树,人还是昨日的人。一切都没变,却又觉得一切都变了,梧桐树大了些,而昔日讨厌她的人也惯会掩藏起自己的qíng绪。
这些年陆陆续续接到地家中的书信可以知道这位大哥正在政府财政部工作。如今一见,果不是吗?当年的年轻气盛万事不放在眼中的毛头小子已经成了一名处事老练的政客。可即使如此,两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曾半点靠近,以前还能说些话,如今相处一团只觉得尴尬,连话都gān脆免了不说。
不等安如多想,目的地差不多到了。许家房子位于法租界边缘地区,地段不算繁华,也说不上多有特色,放眼望去周围尽是同类砖红色的花园小洋房。安如虽离家多时,却也不曾忘了自家房子的位置。
左起第三栋,早有人守在黑漆镶花的大铁门处等着。一条láng狗同锁在门口,软趴趴的躺在地上吐着舌头,热气从黝黑凸起的口鼻中冒出。离家之前家中还不曾养狗。这狗没有见过她,更谈不上熟悉,加之láng狗xing子又凶,一见她这个陌生人便一改从前的颓废,从地上猛地跳起,冲她大声狂吠,好不威风。安如上辈子是个农村孩子,幼时被邻居家的土狗咬过一次,那以后她格外怕狗。哪怕家养的宠物狗都不敢靠近,更何况如此凶悍的láng狗。
这狗朝她一叫,她脚软的走不动路,只肯木木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做些大动静惹得láng狗不快,使它挣开链子扑向她。
安如求救的眼神望向母亲,母亲支使着佣人将láng狗牵了下去,并骂道:“去去去,不识主的死东西——让人打掉你,还叫唤。”
自觉教训了láng狗一番,母亲才带着安如的rǔ母迎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她好一阵打量,临了说了些天下所有父母对久归的孩子通说的话,“瘦了,憔悴了。定是在外面没吃好。”说着眼泪便要往下掉,安如赶忙对着母亲好一阵安慰,一再qiáng调自己在外面不曾受委屈,母亲才肯罢休,拍着她的手背直道:“妈准备了好些吃食,全是你爱吃的。”
说着欢天喜地拉着安如进了家门,跟在身后的安邦却未曾流露出多少喜悦,他和安如并非一母同出的兄妹。
安如母亲姓张,闺名一个惠字,小字惠娘,是许家的当家主母。年轻时因身子骨差,难以受孕,所以许父又纳了房姨太太进门传宗接代,姨太太生了许安邦后只一年,惠娘也怀了孩子生下安如,自此以后肚子再无动静。好在许父和惠娘意笃qíng深,所以惠娘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连碍眼的姨太太没几年也去了,此前还生了个女儿名叫安意。
安如——安意,取得是平安如意的吉祥意头。
安意出生没多久,就丧了生母,所以一直养在惠娘身边,惠娘待她同安如一般无二,只两姐妹xing格不合,时有吵闹。安如是个懒散的xing子,不会同人吵架,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她能让也就让着她些,所以多数时候,是安意单方面的挑衅。
他们兄妹三人相处的模式很奇怪,安邦讨厌她,安意不喜欢她。即使一母同胞的安邦和安意的关系也绝算不上好,不过总归安邦对安意要比对她好些。
“爸不在家吗”母亲忙着为她布置饭菜,安如抽空问道。
惠娘笑骂道:“你爸是个拎不清的,你在外头这些年好容易回家,怎得也比他的工作重要不是。等回来,我要好好说说他。”
“你可千万不能说,不然爸该生气了,他一生气就容易犯头疼病,到时辛苦的还是你。”
“还是阿如想得周全。”惠娘疼爱地点了点安如的额头,一面给她夹菜,一面催的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