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茵来通报汪曼chūn有紧急电话的时候,距离秋田告知她明楼脱险的消息不过半个小时。正等着阿诚接她去午餐的人回到办公室里接电话,听筒一下子就从手中滑落,“当”地一声砸在书案上,带翻了一摞卷宗纷纷坠地,在光洁的地板上堆洒出一片láng藉。
直至双肩被猛力地摇晃,眼前出现了熟悉放大的脸庞,不知呆立发懵多久的汪曼chūn才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曼chūn姐?曼chūn姐?”
一迭声惶急的呼唤钻入耳鼓,汪曼chūn忽然摸了摸随身的佩枪,推开阿诚,拉开抽屉取出备用手/枪和子弹,又打开书桌中央的雕花木匣,取出里面的两枚九七式手/雷,一言不发地就往外冲。
“曼chūn姐你要gān什么?”阿诚大骇,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你不要乱来!”
“放开我!放开我!”汪曼chūn剧烈地挣扎着,再也控制不住发疯般的怒吼:“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禽shòu!魔鬼!我要他们全都去死!去死!去死!”
“曼chūn姐你冷静点!”阿诚不得不全力控制住她,一面试图掩她的嘴一面连连喊着:“镇定!镇定!曼chūn姐,你镇定一下!”
“你别管我,别管我!我受够了!忍够了!我要他们统统去死!我要他们拿命来偿!”她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整个人像一只失控的狮子,qíng绪完全崩溃了。
“汪曼chūn!”阿诚不得不一声厉喝截住她的话头,在她愕然住口的那一瞬将她紧紧箍抱在怀中,附耳过去,放低声音却极有力度地说:
“你要去拼命,想陪着大哥死,我都不说了。可是中央特派员同志,你的任xing冲动将会bào露日共组织在上海的联络站,使共产国际远东qíng报局的工作蒙受重大损失,你想过没有?”
他的话令汪曼chūn一下子瘫软脱力,怔愣片刻,终是潸潸落下泪来,凄落无助却又不甘心地低低发问:“那我们,就这样任师哥被他们折磨死么?”
阿诚浑身剧震,一刹那间红了眼睛,放开她咬牙道:“我去!我身手比你好,和日共也没有联系,我去!”
他转身yù走,汪曼chūn慌忙拉住他,神qíng急切:“不,不要!你不能去!阿诚,你必须活着!”
又一次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一样的语气,一般的爱护。阿诚突然再也忍不住泪水盈眶,他掩饰地低下了头。
汪曼chūn不由伸开双臂,第一次像拥抱明台那样主动抱他,将遍是泪痕的脸埋进他的肩头。她现在终于完全理解明镜大闹76号时的彻底失控。最爱的人在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助无奈真真要bī人发疯!她默默地抓紧了阿诚,在相拥的温暖中彼此汲取着力量和依持。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的两人各自拭泪整装,又是平素里gān练严谨一丝不苟的模样。有下属进门来递给汪曼chūn这个月的案件汇总,厚厚的一摞。自明楼出事,新政府一时找不到人替代他的位置。于是,经济司和海关总署的事务就暂由阿诚来代管,而特务委员会的事便落到了汪曼chūn肩上。二人忍着内心煎熬一边公事缠身一边绞尽脑汁地安排营救事宜,可谓度日如年身心俱疲,真不知道还能qiáng撑着维持理智多久。
阿诚看着,暗暗叹了口气:“这么晚了,我去小餐厅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然而当阿诚返回汪曼chūn办公室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发现她居然满脸神秘兴奋,一把关上门将他推坐进自己的椅子里。面前的桌案上,一行旧报纸醒目的标题映入眼帘:
旧屋年久失修,老翁触电惨死。
“这种警察署的事qíng怎么送到你们76号了?”阿诚皱了皱眉。
“幸好送来,倒是提醒了我!”汪曼chūn双目放光,尽量克制着激动道:“朱徽茵是电讯处的业务尖子,你去告诉她,有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电话和电机的基本构造,书也好,图也好,速速给我弄来!”
“曼chūn姐,你是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也要让那个川崎浩,自己体会一下他津津乐道的帝国最新科技成果的滋味!”
送走阿诚,汪曼chūn坐在办公室里,合眼细细回想那天川崎浩不断把玩的机器,在脑中默默估摸着它的大致构造。昔日理学院的才女对一般的电学原理本就有涉猎,知道这种电刑仪器并不复杂,其核心部件就是一个可调电阻,关键是如何不着痕迹地引起严重漏电。上海的chūn天yīn冷cháo湿,医院里又有各种针剂药水,受cháo积尘的电路板应该是个很好的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