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头上有伤?我怎么不知道?”阿诚的讶异丝毫不逊于汪曼chūn,两道浓眉紧紧蹙起,蓦地一拍方向盘恍然大悟:“难怪他总头疼!”
“头疼?”
“是啊!大哥有严重的头疼病,随身要带阿司匹林。有时候我看他疼得太难过,药吃得太凶,叫他去医院看看。他总说,不过是用脑过度累了,歇息一下就好。原来,原来,居然是枪伤!”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汪曼chūn追问。
“从我一去巴黎时就有了。我还以为,是大哥一个人在国外读书,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
“一去巴黎就有了……”汪曼chūn在心里默默推算着。
阿诚是在明楼离开两年后去巴黎找他的。而据秋田的医学判断,那样严重的脑外伤要恢复到旁人看不出痕迹,必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和复健。也就是说,受伤时间很可能就在他出国后不久,或者是……
汪曼chūn的心猛地一颤,莫名又想起他最后的那句:老罗,别管我,快去救她!
老罗到底是谁?他要救的,又是谁?
“他究竟是哪年入的党,你知道吗?”她忽然问。
“不知道。”阿诚摇头:“我没问过。应该,比我们早很多吧。”
汪曼chūn闭了闭眼,面色惨白,没有再问下去。
当年他的不辞而别,留下太多问不出的谜团和解不开的心结。伤得太深,失望太甚。那种痛,一生经历一次已经不堪忍受。即使隐隐总直觉什么不对,时至今日,她仍然不敢揭开依旧血淋淋的创口去看个清晰,问个究竟。
新政府办公厅人来人往一如往常。
汪曼chūn站在明楼空dàngdàng的办公室里,恍如隔世。上一次来这里见他,带来的是毒蜂被捕的消息。她问他那块名贵限量手表的去处,他叮嘱她秉公办事不可徇qíng枉法。两人一本正经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不想他早已识破她所有的伪装。
汪曼chūn淡淡苦笑。她也是太自信了。从小到大,她又何尝有一次能真的脱离他的掌握?她是最自由的,可以了无牵绊地选择自己的道路,追求自己的梦想。她也从不自由,千山万水海阔天空,每一个梦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每一条路上都在搜寻他的足迹。骄傲如她是断断不肯承认的,只有下意识里在不断地找。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好多好多年。
第19章 心之所系
曾经门庭若市的办公室现在空旷得可怕,几乎所有的文件书籍都在日本宪兵的查抄下搬去特高课细细研究。汪曼chūn信步走到桌前,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像框,连忙蹲下身子去拾。
像框早已残破不堪,想必是被前来查抄的宪兵无qíng践踏所至。破碎的玻璃下是明家姐弟笑意盈盈的全家福。只是,没有阿诚。
汪曼chūn忍不住颦眉轻吁。明楼那里自然有他们四个人的合照。故意在这里放出这张三人的,是要让外人认为他和阿诚之间有嫌隙吧。即使明知道这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小心地拆除像框,她从玻璃碎片下捡出全家福来,赫然发觉这张照片下面竟然还藏有一张照片。是十三岁的自己手拿鲜花,大姐姐般骄傲地揽着十二岁的小阿诚,在学校的舞台上谢幕。
她记得,那是阿诚第一次登台演出《哈姆雷特》。不巧,明镜正有个很重要的饭局要应酬,而明楼的大学里也有什么活动赶不过来。于是,她就全权充当了一次阿诚的家长,拿着鲜花和礼物来为他助兴庆贺。那时的阿诚还有些营养不良瘦瘦小小,xing格上也还没完全摆脱少时的yīn影,羞涩沉默缺乏自信。跟当时在学校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自己站在一起,不仅身高,连气势上都矮了一个头不止。二人并肩而立,就像真正的姐弟。不过,出了礼堂见到等在校门口的明楼,她立刻就又回复到那个天真娇蛮的小师妹了。
“咦,这个……”
身后伸出了一只手,绕过她将照片捻在指间,阿诚的神色有瞬间的惊诧和震动:“没想到,原来大哥还是赶去看我了,为什么后来又要等在外面呢?”
他们都不知道,明楼那晚为他们拍下了这张照片,一直珍藏至今。
“曼chūn姐,还有一样东西,你肯定也不知道。”
默默端详了许久,阿诚才放下照片,将一团硬硬的物事塞入汪曼chūn手中:“这是那天晚上,大哥决意牺牲自己,从贴身口袋里取出留给我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