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暮死,让人叹息。
导致这种qíng况的,是一种寿命只有一天的虫。
银古不由地想起了啭,被啭困在时间fèng隙中的村民,以及那个一直注视着村民们,思考着不知是否该让他们摆脱出来的少年。
也许亚古弥比较幸运,银古拿岛上同样病况的海蟹们做了几次试验,很快就顺利地从她的鼻腔中取出了虫。
可是到了最后,这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好的结局。
得知真相的岛民在愤怒qíng绪的支配下打死了亚古弥的父亲,她在后悔自责的同时,内心的空dòng也越来越大。
——我好害怕。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没有目标,无边无际的时间……
——还是做“活神仙”的时候比较好。
——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令人窒息的新鲜。
——心里,会感觉十分充实……
她流着泪,重新将能让她陷入时间漩涡的虫吸入体内。
因为海岛大cháo的缘故,银古不得不在岛上多停留了一个月。在此期间,他将那些被亚古弥的父亲圈禁起来,有着同样症状的岛民全都治好了。
但是,虫师可以解脱他们身体上的困扰,却无法让他们摆脱心灵的空虚。
每到了可以接触那些虫巢xué的时候,就会有人变回“活神仙”。
果然是这样吗?
银古坐在海岛陡峭的岩壁上,看着身前汹涌澎湃的滚滚波涛,沉默地将口中的烟条拿下,吐出一缕白烟。
他想他终于懂得了那个少年的顾虑。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人生的意义,并且乐于珍之重之地享受生活的。有人会疲于每日的奔波,有人会倦于终日的劳累。比起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更多的人都是混混沌沌地走完了一生。岛民们终生困于这片贫瘠的岛屿,孤独,单调,疾病,空虚,这些早已耗尽了他们的jīng力。
或许对某些人而言,醉生梦死没什么不好的。
那么那些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永远没有尽头的村民呢?
他们的想法,却无法估量。
狩房家的文库中,只有从初代执笔者的记录中,被他找出来了一点线索。那位讲述自己遭遇的虫师说,他曾经在自己歇息的山中遭遇了流动的光河。那条光河远比常见的都要壮阔耀眼。在那让人叹为观止的光河之中,便有蔚为壮观的啭群跟随着。
“隐藏在其中的光酒,有着极为浓郁的香醇,是我此生所见之最。”
光酒自世界出现生命的时候起就流了出来。它的出现会使附近的植物葱茂,越远离它的话,就越gān涸。它也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水,所有的虫都极为喜爱它,尽力追随着光酒。各种各样的虫聚集在一起于山川地脉中缓缓流动,这便形成光河。
银古好像记起了什么,只是这记忆太过模糊,使他一时恍然。
这时已经又过了一个冬季,chūn风拂面,地上的残雪将融未融。银古踩着雪泥,去给自己以前照顾过的人送药。那人住在一个繁华的小镇,虫师厚脸皮地蹭了一顿饭,才重新启程。从镇子出去的时候,他看到路边支了一间茶棚。本来是没多大感觉的,但是看到茶棚,反倒觉得有些口渴了呢。
他坐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饮啜着,一边眯着眼睛看桌角游弋的微小生物。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空气慢慢变得cháo湿。
“打扰了,请给我一杯茶。”有客人从外面进来,得了店家的应答。
虫师漫不经心地抬头,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诶?鼬,你怎么……出来了?”
被人叫出名字的少年一手拿着斗笠,一边朝他看来,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啊,银古师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太巧了。”
“认识的人会自动地坐在一起,这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一种礼仪吗?”鼬在银古右手边坐下,从店家手中接过自己的茶水,道了声谢,这才转向虫师。
银古尚且沉浸在惊讶中,他看着少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在旅行途中呢。”鼬把斗笠放在桌上,十指jiāo叉扣在身前,“银古师傅呢?附近又有它们造成的小麻烦了?”
“啊。”虫师有些心不在焉,迟疑着开口:“你离开了,那村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