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看着张良的目光微微颤动,扣着扳机的手指似乎已经失去知觉。而他接着看到,已经不再反抗的张良挪开步子,慢慢走近他。
“……你不要过来。”颜路颤抖地说道。
张良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脚步身在空dàng的室内格外明显,每一声都像在锤击颜路的心灵。
“还有什么是你下不了手的,师兄。”张良笑道。“你为秦氏做事的这些年,你应该学会冷漠地结束一个人的生命,那些在你手上枉死的冤魂都不曾让你愧疚,你还会在意你面前这条命?”
颜路举枪的手臂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已经无法瞄准在他眼前的张良。
“你会梦到那些冤魂吗?那些死前挣扎的人?或许其中还有我的亲人呢。”
张良的胸膛抵上颜路的枪口,枪口下是鲜活跳动的心脏,张良抬起脸,微笑着对颜路说道:
“开枪吧,让我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盖聂一拳将卫庄打倒在地上,迅速拾起地上的枪,对准了卫庄的咽喉。
卫庄的肋骨被打断了一根,他的脖颈被冰冷的枪口对着,迫使他直视盖聂的面孔。此刻,盖聂被打破的额角流下一滴血,与卫庄脸上被□□划开的血液混在一起。
“快开枪啊!”卫庄扯开嘴角。“你怎么不开枪,难道你怕了!”
盖聂迟迟没有扣下扳机,只听卫庄又笑道:
“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难道你忘了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吗!”
记忆长廊急速倒退,在那个飞扬着沙尘的地方,子弹打穿了那人的脑壳,右半侧的颅骨在瞬间碎裂,伴随而来是溅开的脑组织。女人惊恐地推开倒下的尸体,脸上全是尸体零碎的脑组织,她迟缓地转过头,看向对面举着枪的盖聂,像是躲避瘟疫般尖叫着逃开了。
恍惚间,颜路似乎在张良身后看到了他的母亲。她温柔地看着他,带着如冬日暖阳的微笑。
颜路闭上眼,将枪口从张良胸膛拿下,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张良的瞳孔骤然一缩,周围的世界仿佛在那刻没有了声音。
一声枪响,无qíng地划开了湿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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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喘着气,颜路的右手被他紧紧钳制住,压在冰冷的铁过道上。枪从过道的边缘滑落,许久后坠落在地上,发出悠长沉闷的回响。而颜路只是安静地看着在他上方压制的张良,颜路的眼睛如同夏日仰头可以看到的星空,却也像浩渺宇宙一般深不可测。
“阿良。”须臾后,颜路平静地开口。“你不该爱上我,这会害了很多人。”
张良平稳了呼吸,手臂穿过颜路的腋窝,托住了他的后背,将他抱入怀中。颜路的脸紧紧贴在张良温暖的胸膛上,他看着墙壁上的窗玻璃被雨水冲淋,远处的烟囱吐出团团白烟,四周静得只能听到屋外的雨声。
颜路垂下眼睫,轻轻将张良推开,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整理他胸前被压皱的领带:
“秦氏的人十分钟后到这里,你快点离开吧。”
“师兄,师兄……”张良慌乱地伸出手,拽住颜路的手腕。“跟我一起走吧……”
颜路的身体在张良拽住他的瞬间僵硬了,过了片刻,他慢慢地转过头,带着让张良无比心碎的微笑。
“对不起,阿良,我不能。”颜路微笑道。“因为一个人,总归还有他不得不做的事qíng。”
所以,离开吧,不用再隐藏内心了。
第24章 二十四
一些事物倘若过于庞大
就会有害
比如寂寞
比如爱
——大卫《dàng漾》
香几上的青花瓷盘盛放着当季的佛手,清香混着香料的味道在室内回dàng。晓梦的手微倾,茶水稳稳地倒入杯盏中,然后,她习惯地把通袖过肘的袖子堆在手肘上,将手jiāo叠地放在正中,作为世袭家族身着传统服饰基本的礼仪。
“你在担忧什么,伏念?”晓梦开口。
伏念皱着眉坐在她对面,面前已经冷却的茶水丝毫未动。
“哦,不回答我是吗。”晓梦勾起嘴角。“那我猜猜……”
她带着狡黠的眼神看向伏念:“是因为你的两个师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