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轻笑,将魂丝凑近,又用力一握,满意地看见史艳文恍然轻颤,“觉得熟悉,对吗?”
史艳文垂下眼帘,默默拢紧了怀中的紫衣,道人从来清冷,连衣裳都是冰的,好容易有了温度,又被海风chuī冷,“解药,给他了?”
黑影微愕,倏尔又大笑,“哈哈哈,你在担心他?史艳文啊史艳文,你难道就没想过,他在演一出苦ròu计么?你以为,我们为何会知道你在不动城?你以为,这屡魂魄是谁取出来,又是谁将我们放出的?”
“我知道,”史艳文并不意外,他端坐地面,看着如豆大小的火苗闪烁不定,在眼中映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我知道。”
黑影沉默片刻,嘲笑的神色一扫而光,他静静审视那张被火光映红的脸,从容镇静,泰然自若,空dàng无qíng的眼睛忽然变得好奇,“所有人都背叛了你,你就不会伤心吗?”
史艳文摇摇头,“何谈背叛?不过立场不同,在这件事上,又有谁,真的做错了呢?”
既然谁都没有错,他能怪谁呢?
黑影冷哼一声,猛地掐住手心脆弱的光华,咬牙切齿地恨不得将他捏碎,“阁下的胸怀,我等当真自愧不如,不过事已至此,再怎样的高义也无人欣赏了。我们已完成条件,送走了那道士,现在,该轮到你履行承诺了,不然,你知道后果!”
后果?史艳文哑然失笑,颤动加剧,既说事已至此,后果怎样,还由得人选择吗?
那黑影似也发觉言行漏dòng,当即拉下了脸愤而振袖,拂去的却只有一碰即散的黑烟,这奇妙的状态让他着恼了,不假思索将魂丝往烛火上一扔。
史艳文瞳孔一缩,倒吸口气,加诸于灵魂的炙烤感让他眼前发黑,如置身火海,“他们……人……已经到齐了吗?”
“放心,我们等了太久,用不着你来提醒!这鬼地方谁稀罕待着,处处都是天道压制……”
黑影稍顿,瞥了眼史艳文,似乎不想他知道的太多,百无聊赖地揉捏着魂丝,也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住,受不住又怎样呢?反正都要死了。
对啊,黑影忽然想通了,反正都要死了,史艳文死了,还有谁可威胁他们呢?他就是个所有人都尊敬的君子,死的不明不白,只怕得不到好名声,反而会有不少闲言碎语。
谁让他是史艳文。
想到此处,黑影突然有些可怜这个人,一辈子活的不由自主,临死都不清不楚的,客死异乡,魂飞魄散,连个转世都得不到。
大家好歹来自一处,回去前也叫他清楚一回罢。黑影想着,嘴角牵出yīn森的笑,将那缕魂丝送到史艳文眼前,略一思索,便拍进了他的天灵。
“嗯……”
“哎呀,用力了些,”黑影冷笑着,慢慢飘了出去,落在门口的老尸身上,“可是不用力,你怎么想得起来呢?”
史艳文忽然倒在地上,手脚都开始了抽搐,他尽力将痛苦压下,咬紧牙关,蜷缩成一团。仍旧死死攥紧了怀中的衣裳,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依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可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过那个影子……
黑影落入老尸,尸体慢慢爬起,深凹的面颊丑如枯骨,毫无神彩地摇晃离开,回到更远处的人群里,他看着,身上的痛苦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心中加倍。
他看见门外满含期待的众人,狂热又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见重重黑影,明目张胆吸纳着铺天盖地的死亡……
他还想看更多,哪怕越看越痛也没关系,可脑海中突然闪过尖锐的电流,一股由内而生的杀念席卷而来,将眉心舍利搅成粉末。
戾气冲入识海的刹那,古玉应声而碎,血色染红了天地,冰冷的液体顺着鼻梁留下,猩涩无比……
——他们只是普通人,普通人,至多百年一世。
——身死魂灭,朽尸受魑魅魍魉所附,此等恶瘤,不可存于苦境。
——只能你动手。
抱歉了,素还真,艳文把你送的舍利和玉,都弄坏了。不知你此刻,又在何处呢?
素还真在蜀地,为绝恶,也为救人。
那唐绝的双手号作墨玄,为矩王所铸,那人善暗器与偷袭,业途灵身上的毒来自于唐门,此人多半与蜀中唐门牵扯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