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眼波微动,一直靠在肩上的浮尘在空中划了半个太极,稳稳搭在左腕,紫衣摄月,静水流深,“机缘所致,举手之劳。”
史艳文怔了怔,“……暂别。”
“暂别。”
转身上山,史艳文默默掂量着那两字,及至入了推松岩,见到屈管家早已备好的一切,终于笑出了声,“机缘,缘份,哈。”
此行,还不算太遭。
但也只是不算太糟而已。
几日后史艳文在山门绕了几圈后想,如果这不知何时布下的迷阵能够消去的话,那就可以连“糟”都算不上了。
显然他是“涉世未深”,小瞧了道人。
道人其实跟本不用站在那儿守门,要让一个后辈“心甘qíng愿”的留在某地,方法何其多?难怪道人当初愿意屈尊等他上山,这动作做的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史艳文在山门周围转了几圈,依旧如往常一般毫无头绪,时值破晓晨初,林间寒气森冷,也不是寻找破绽地好时候,只好重新回去山上。
推松岩是个清幽的地方,不像琉璃仙境那样高不可攀,也没有天波浩渺般深不可测,傍着山崖,老松长存,处处都有苦境神人居住过的痕迹。
连闭上眼都能摸到石塌上的莲刻,让人想避都避不开。
往莲台一坐,史艳文撑着脸颊仰天思考对策,信手有一搭没一搭点着石台。他其实可以qiáng行突破阵法而去,但弦首一番好意,也是为他安危考量,这样做未免有不识好人心的嫌疑,有伤人qíng。可也不能守在这里不出去,他终究还是要走的,现下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离开。
云雾渐散,暖阳将露,云朵化成了shòu影,史艳文自嘲地笑了笑,总不能期待天降祥瑞,跑来一匹坐骑将他带——
“吼!!”
……走。
湛蓝的双瞳映着破裂的日光,未及惊讶便被刺激地闭上双眼,手指微微遮挡着如实体化的天光,而后震惊地睁开眼,又不敢相信地眨了眨。
如果他眼睛没问题的话,他好像看见云朵化成了一头麒麟,那头麒麟好像正冲他奔过来,那头麒麟落在了他的面前,通体晶莹,如水色月华,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的手,那头麒麟乖巧地梗卧在了他腿边。
这是不是就叫做“异想天开”?
史艳文坐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这头俯卧着还有半人高的生物,再次确认。
狮头护目,麋身马尾,龙鳞覆体,xingqíng……温和,其声如雷,口,暂时不知道能不能吐三味真火,但,和年画上的仁shòu相差无几。
“这是麒麟……吧?”
“嗷呜。”它摇了摇尾巴。
怎么跟猫一样,史艳文许久才想起来开口说话,“艳文该说,此处果然是风水宝地么?”
史艳文试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碰他的羚角。麒麟老神在在地看了一眼,也不动弹,只是视线又回到了史艳文脸上,静静地看着。一点担忧没有,眼神反而像看透了他似的,让史艳文就要触到羚角的手指立时缩了回去,眉头一蹙,心里微惊,“你……”
难道是素还真派来看着他的?
麒麟见他收手,喘了两下粗气,不理会史艳文变了的脸色,两只羚角闪闪发光,歪着脑袋的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史艳文见状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能带我出去吗?”
麒麟直接闭上了眼睛,趴在了蹄子上。
史艳文抽了下嘴角,看来它十有八九跟素还真脱不了关系。
“你的主人什么时候来?”
麒麟动了动耳朵。
“素还真要是再不来,艳文便打算qiáng行出山了。”
麒麟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我说真的。”
麒麟不作反应。
“……既然你不信,那艳文只好身体力行以示决心了,弦首若是问起,艳文可就说是你撞破了阵法结界,艳文只是借势而已。”
麒麟终于睁开了眼,看了他一会,似在确认他话中的真假,而后起身来到dòng口——趴下,闭眼,挡住了大半dòng口。
“……”
气闷地进了岩dòng,史艳文丝毫未发现,在他转身那瞬间,麒麟眼中一闪而过那陌生又熟悉的笑意。
麒麟来的第一天,素还真又入了他的梦,还是正午时分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