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伤,这般作用在夸幻之父看来,算是最低等的利用。
但虽有大用,不受控这一点,却是致命破绽。
“……戒心太重,”夸幻之父松开手,深深看他一眼,转身道,“既然如此,卬就不送了。”
史艳文心中大石一落,身体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看了眼夸幻之父,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石桥,进门的刹那,夸幻之父的声音却远远传来:“那第二份大礼,你可看了。”
史艳文动作一顿,撑着门扉回头,夸幻之父站得太远,远到他看不清表qíng,或许是因为视线有些模糊了,史艳文揉着额头,道:“……尚未。”
“是嘛,”夸幻之父仰头观月,“那还真是可惜。”
第十二日,解锋镝提着巧天工的脑袋来到山居。
史艳文不出意外地在那装着血腥物件的盒子中找到了夹层,也不出意外地听见他带来的与乱世狂刀决裂的消息,只怕还有不少说解锋镝为虎作伥无qíng负义等言辞,解锋镝就算没说,史艳文也能料到些许。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夸幻之父的事qíng还是快点了结才好,史艳文想,否则,就算将来有狂刀亲自背书解释,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扭曲后,也还是有人会不信了。
解锋镝愁容满面,不似作假。
夸幻之父提着那脑袋看了两眼,仍是扔回了盒子里,视线一转却见史艳文垂头不语,眉头深皱,眼中顿时染上冷肃的笑意。
“解锋镝这一手十分gān净利落,卬都佩服不来,史艳文,你认为呢?”
史艳文看向解锋镝,倒是想说些安慰之语,但夸幻之父在此,却实在是不好开口,毕竟那一日,他是不认可解锋镝的决定的。
解锋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须臾片刻后,移开视线。
史艳文面露不悦。
夸幻之父见状,更加满意。
解锋镝道:“巧天工命丧解某之手,乱世狂刀火气正盛,先前穷追不舍,解某虽以阵法摆脱,但想必他不久就将破阵而出,两位还是先往云渡山避过为妙。”
云渡山是梵天一页书的修行之地,让夸幻之父多接触佛气,确有好处。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解某自知,但终究是要等狂刀平静之后,方有解开这桩死仇的机会……夸幻之父,你要陪同解某面对此劫吗?”
“放心,卬并非不知轻重,”夸幻之父从袖口扔出半块丝帛,帛上绣着古老指诀,他将指诀与人头一并jiāo给解锋镝,道,“你既拿了巧天工的头颅来,我自然也该履行我的诺言,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但此法给你,若圆公子不肯jiāo出山海奇观,就别怪卬出手狠毒了。”
说完,也不看解锋镝的答话,转身就从院墙跳出。
史艳文想起他从夹层里悄然取出的写着“七,阵得”的纸条,快步来到解锋镝面前,抱住了他。
解锋镝微愣。
“佛迹已现。”
他将话说完,嘴唇就在解锋镝的耳侧碰了碰,轻得近乎无感,紧接着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解锋镝按着那块地方,怅然一叹。
“佛迹已现……艳文,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云渡山有一座倚山而雕的释迦摩尼。
高愈数十丈,山势本高,这尊大佛便更像是端坐云间,甚是清圣威武,至其下行过,便如九天佛陀之下的蝼蚁,只觉其高不可攀、不可亵渎,叫人一看便觉此身弱小。
史艳文仰望佛陀双眼,似是无悲无喜,又似大苦大悲,目光投注之处,不知是苦海还是众生。
“真像是西方佛陀的一方极乐净土。”
“云渡山自来只居一人,若非苦境大难,云渡山始终谢绝外人拜访,古佛青灯,却也有宏伟宝刹,若不论凡俗兵戈之气,确也算是极乐净土了。”
他这话,倒不像夸幻之父说的,可也不像佛者所说。
史艳文心qíng略复杂。
夸幻之父很平静地站在大佛膝盖上,若不是嘴角那抹寒意森森的冷讽,与佛者出现时也相差无几了。
夸幻之父的结局几乎已经无可更改,他一步步走在解锋镝为他设计的路上,每一步落下都会被佛者无声无息地影响、改变,最终只需一个死亡的契机,令这具身体彻底被另一个人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