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刚吃饱。”
“那去走百步消食,如何?”
“……我去睡了。”
那厢刀猿剑láng一身疲乏,见到屈世途为他们准备的软苏浓汤时又来了jīng神,眼睛放光地摘了面具就想奔上来,奈何各家前辈俱在,不得不束手束脚做个礼貌样,吃相像个未出阁的小姐,既难受又别扭。
这个年纪最麻烦,羡慕小孩子的无忧无虑想说便说想做便做,又羡慕前辈们的大度得体沉着稳重进退有度,可这中间的丈量,又不得要点。
史艳文越看越好笑,便劝他们gān脆到厨房去,他们用眼神询问苍鹰的意见,见他点头才端着饭碗离开。
说起来,和小鬼头也差不了多少。
素还真和众人议事时,史艳文匆匆回了自己的偏殿,走的很急。
他有些不舒服,头重脚轻的,身体又像以往刚睡醒时一样冷的像冰块,晕晕乎乎地摸索到了chuáng边,连chuáng帘都没有解下便蒙头倒了下去,好在没有彻底晕过去。
明明方才并无任何不适,不过才下城墙,怎的又成了这样?幸好,未让素还真看到。
正是庆幸,忽又见暗中似有什么人靠近,影子一晃又消失不见,琴弦无人挑动亦传出阵阵幽鸣,调子压的很低,倒像是催眠曲了。史艳文勉力张开眼睛觑了觑,除了冰纱随风而动之外,并没有人迹来过的迹象。
又是这样,白日便出现过一回,莫名其妙的心cháo汹涌,琴弦自响清音,像是在平复,又像是在……
镇压。
不然,怎么连身体都动慢慢无力了呢?
心神不定,史艳文抓着chuáng头的麒麟刻像坐了起来,夜里风凉,地面更是冷的沁人,可他竟像是感觉不到,摇摇晃晃地撑到琴台。
琴弦还在动,缓缓流淌出的婉转小调安抚了心中惊慌,史艳文迷糊地靠着琴台坐下,伏在边上听那曲调入耳如轻喃,埋入皮ròu的朱砂突然散出一点暗红,舒缓倦意点点漫上眼皮,可现在又不是他该睡的时候,只好qiáng打起jīng神在弦上一勾,“弦首,是你吗?”
自是无人回答,弦上却发出了一个不符的单音,史艳文闭上双眼,哼哼笑着,亦不再问,等到一曲终了,心中所有的不慡也烟消云散,冷意渐消,睡意愈浓。
待琴终许久。
殿中又有一人踏入,华丽的紫色吸引月光驻足,看见史艳文席地而困忍不住轻叹口气,抱起人放在chuáng上,顺手替他解了发冠。史艳文嘴角还有着轻缓柔和的弧度,来人静静地坐在chuáng边看着,觉得好看又新奇,他自遇见这个人起,就从未见他做过一夜好梦,何况是梦中莞尔?就是脸上新添的这丝伤痕也有了美感。
可他忘了,这人现下,该是不会做梦的。
伸手替他提了提被子,又忍不住去碰一碰脸上的浅痕,不妨史艳文突然抓住了他,“弦首,”来人微顿,俄而,将他的手轻轻放好,正准备离开,又听他呢喃轻语,“聚魂庄。”
来人犹豫着用手拂过他肩上的头发,声音细不可闻,带着浅浅的喟叹,“睡吧。”
语言的力量何其qiáng大,明明只有两个字,仿佛就能安抚心中的彷徨。
史艳文这一觉睡得极沉。
第二日也是醒的最迟的那一个,稚子幼童的笑闹声都穿破了天际,他才幽幽睁开双眼,收拾了下去。
昨日半夜只有小鬼头一人,今日又醒了一个,大早上便缠着素还真不撒手了,好在素还真此刻也不需有其它事qíng好麻烦,便由着他们,屈世途只在一边看着,叶小钗带了流星行和皓月光去了练武场,双秀不知在哪。
史艳文踏进厅中的时候,素还真正在指导两个孩子运招姿势。
“‘架子天天盘,功夫日日增’,招式不稳,气势不生,这半月之久,你们练了几次?”
小狐立马举手,软软的耳朵动了动,“师尊,小狐很乖的!”
这反应倒是迅速,素还真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手在小鬼头额上点了一下,“那你呢?”
“我、我也很乖的……”
这么没底气,怕是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吧?史艳文偷偷笑了一声,不yù打扰,转头又走了出去。
素还真抬头看了一眼,对悠闲许久的屈世途道,“好友,烦请你先带带他们。”
屈世途也看到了远处的背影,招手算是应了,扬声又讽,“去吧去吧,有了新人忘旧人,可怜我这劳碌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