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却笑起来,站起身,拍了拍懊恼不已的副官,“好了,拿上昨天截获的电文。”
待他反应过来,陆建勋已经自衣架上取了帽子在手里,当先向外走去。看着一系列动作,陆其伟有些不明所以。
“长官?”
陆建勋步履不停,新截获的日方电报虽然重要,但若能探得张家虚实,也算物尽其用了。
“既然给这么大的礼,自然是要礼尚往来的了。”
陆建勋将军帽戴正,敛起多余表qíng,“我就亲自去会会这个张启山。”
☆、虚实(下)
陆建勋一行不请自来,却也着实没想到,还未亮明来意便轻易进得张家书房,更有多日不曾露面的张启山端座在上,从容冷峻,不露半分破绽。
样子倒是做的足,陆建勋心中冷笑,之前的闭门谢客又不知买的什么药。
在左手的沙发上落坐,自然有人奉了茶来。
“听说启山兄这几日旧伤发作,闭门休养,不知是否痊愈。”
虽男生女相,其实陆建勋面容周正,本就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又十分善于伪装,不熟悉时会给人种正直真挚的印象。此刻,只是微皱着眉,认真看着,担心之qíng便已溢于言表。
张启山扬眉扫了一眼,“多谢陆兄担心,已无大碍。”
倒是一贯的冷淡语气。
“启山兄为长沙安危日夜cao劳,定要保重身体。”
他自然不在意张启山是什么态度,闲扯几句,话锋一转,“我本不该来打扰你休养,只是,”为示重视,陆建勋接过副官递来的文书,亲自起身放到人面前,“前日截获一封日本电文,恐与局势有关,故特来转于你。”
见人接了,也不急坐下,托起茶杯貌似无异道,“密码已经初步破译,启山兄怎么看?”
陆建勋本家算是汪氏嫡系一脉,甚得信任,又是军校出身,从前做过qíng报,甚至已经有了一支自己的破译小组,且成绩不错,算是年轻一辈佼佼。只要不出意外,向上再爬不过早晚。对于他请调前线的行为,不但同僚不懂,长辈亦不支持。本顺风顺水的人如此作为,无异于流放。虽不至于自毁前程,但放弃大好机会去出生入死,费力又未必讨好,任谁看了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汪氏的亲和不抵抗让整个集团内部风向鲜明,想要在前线建功立业基本不可能,陆建勋自然不会不懂,但他就是来了。
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他的确对张启山多有注意,但也未放在眼里。一个糙莽粗人,会笼络人心又如何。不过是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整日喊打喊杀,宣扬什么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不知所谓。他调来长沙极有优势,至少在高层眼中,这优势十分明显。却不知过于自信膨胀的人,即便谨慎,也往往都会犯同一个错误——太相信自己的手段qíng报,忌讳暗加揣测,而低估对手的潜力。陆建勋的所有判断,都是建立在自己收集到的事实的基础上。眼见为实?只是他眼中的这些所谓事实,不过是别人想让他知道的罢了。
须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于通讯一途,早已不是张启山的短板。
疯子带出的学生,各方均是能独当一面的。于曼丽做这个副官的价值,一半,便来自于此。组建一支通讯小组——幽灵,拦截并破译日方电文,适当时发些东西迷惑敌人,并与组织上保持联络,神不知鬼不觉。至齐铁嘴将电台带到北平jiāo给明台,他们与北平开启通讯,幽灵的初级目标算是达成。亏的安逸尘,一时间陆建勋和日本人的注意力全在面上,都未多加阻挠。即便等他们醒过神来,幽灵已经有能力隐藏起来,也是于事无补。
接下来,就看安逸尘那边的消息了。
这矿山下的东西bào露,是迟早的事。只是,陆建勋如此轻易的拿出来与他摊在明面上说,看似不在意,实则……张启山面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日本人jian猾,这矿山下写的模棱两可,不足为奇。”
指桑骂槐。
陆建勋亦跟着一笑,“启山兄久居长沙,消息自然比我多。我听说,这矿山下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连附近的日本人都不务正业,很是活跃。”
他说的坦白,却不知,越是如此,越是yù盖弥彰。
张启山不动声色,就让他再确认些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