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正待开口,感觉到衣角被自身后而来的手轻扯了扯。
于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吞回肚子。
他们无需多言,已然明白彼此意图。二月红是提醒他的。再想一想,他亦明白陈皮绝非虚张声势。
因为,没必要。
他是为日本人做事,可除非当先挑衅,否则此时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对他下手。处境不明,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
如此有恃无恐,那就探探他的底牌——
“陈舵主当真是喜欢仰人鼻息,看别人脸色行事呢。”已经撕破了脸,齐铁嘴自然不会再客气。他向着陈皮拽着的人扬了下巴,“怎么,陈舵主又有新靠山了?”
激怒别人他一向做的出色。
出乎意料的,对于齐铁嘴的讽刺,陈皮并不上钩,只向着另一处高高挑起眉,“张启山,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瞒得?”
他手下动作兀自不停,已然缓缓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来,在那个人形物颈项间比了比,似乎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
这是威胁了?
不说这人是谁,也没啥来龙去脉,这算是什么威胁。未见有什么实际行动,齐铁嘴不由得向佛爷处望去,也当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他心中纳罕,面上却也不露。仔细看去,确实是个人,只一味低着头,不细看几乎难辨死活。
之前并不见陈皮身边有什么人,估计应该是在这墓中抓到的,看这人毛发散乱遮头盖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显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皮却只紧紧盯着张启山,猛地用刀挑起那人脸,“你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么?”
那人脸上的才潦糙被清理过,并不彻底,黑红jiāo错的,胡茬也参差不齐,但是已经可以勉qiáng分辨出面目,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污秽间露出的面皮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并不见佝偻姿态或者面huáng肌瘦,反而包裹在破烂衣服下的身体隐隐显出些力量来,这是目光呆滞,面无表qíng。
于曼丽心中震动非常,这不是出现在她“梦”中的人么?!
虽然qíng形变了,但她记得这双眼睛。
她此前从未见此人。如果这个老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之前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也真实的?
记忆如决堤洪水,劈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小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
见人转醒,须发蓬乱的老人目光灼灼,黢黑肮脏的脸上悲喜jiāo加,“我终于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小小姐了。”
于曼丽脑中混沌一片。她自墙边撑起来,扶上自己有些混乱的头,隐隐觉得就该如此,却又生硬难言。
“我……小小姐是谁?”
那老人却因她的问话睁大了眼,“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你们相依为命十四年,连你的名字都是少爷取的,他为了你……你怎么会不记得。”
“父亲?”她无意识的喃喃,于曼丽心中混乱一片,“他不是在我出生前就死了么?”
“怎么可能?!”老人激动的几乎要留下泪来,“少爷护了你十四年,最后也是中了jian人的暗算……直到最后,他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可是——我记得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后来母亲也死了,继父为了换酒钱,就把我买给了jì院……”
吃惊,愤怒,受伤,痛恨,纠结,痛苦……老人的表qíngbào露了他此刻震惊的内心,“看了他们真的成功了……”自言自语般的叹出声来,难以分辨这其实究竟哪种成分占得多些,最后终归于隐约庆幸。
“也好吧,小小姐是少爷唯一的女儿,过去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好了!你只要记住,东北张家才是害死少爷的仇人……”
“这不可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未出。
“怎么可能!”
老人的话被这样地打断,但并不见有多气愤,似乎他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这一“事实”。
“小姐是否去儿时记忆中的地方看过,是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去找过记忆中的家乡小村,的确没有找到。只是以为时间太过久远……
老人继续笃定道,“那按小姐所说,后来频繁露面,难道就没有见过、遇到过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