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反方向的又是什么?似传响在耳畔,又似自记忆深处,她终于听出,有人正呼唤她的名字。
曼丽——于曼丽!
是谁,是谁在唤她?是来,来救她的么?跌跌撞撞去寻,那些此起彼伏有心逗弄,唯有左支右拙。
唤她的名字,或缠绵,或冷漠的,曾状似亲近,却终是毫不犹豫离她而去。
哪里有人会来救她,又有谁是真的救她。
她是谁?
霍林初,于曼丽,还是——锦瑟,都是,或者都不是,谁又能回答?
她被困在原处,混乱声音自四面八方来,层层叠叠,钻进她的头脑里,无孔不入,纠缠不休。避无可避,她跌落在地。
闭嘴!不,不——不要喊了,不要再喊了——
“别怕。”
有人分云破雾来,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不是缥缈的幻象。
真真切切的触感,那是gān燥的,温暖的,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即便只是虚虚一握,也足够安抚一颗空落无依的心。
“曼丽,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她缓缓松口抱住头的手,自己所处,正是她在湖南的学堂,而那立在校门外的那身影便渐渐清晰起来。
“大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人。这一刻,真也好,假也罢,再不重要,她只能顺从心中唯一的念头,扑入那怀抱。
不顾一切却又小心翼翼。
那怀抱不再是无数个日夜的冰冷想象,是有触感,有温度的,她的大哥,终于来找她了。
“傻丫头。”
那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走失的小孩子。“多大了还哭鼻子,也不知羞。
“大哥,大哥……”
她说不出话来,唯有一次又一次喊着那个名字。
这温暖如此奢侈,又怎怪她贪恋。
若你得到过这世上最好,又如何承受失去。
曾经有多恨,便有多后悔。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再坚持一些,却要在学堂里听那些善恶有报的狗屁道理,若她再坚持一些跟他去,或许就不会……即便不能救,至少可以同死的。
“大哥,我……好想你。”
这是她从不曾说出口的话,在那些悔恨莫及的夜里,和一次次在痛苦中死去,又不得不活回来的白日。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最终能出得口的却只是寥寥几字。也好,这些事,大哥不必知道。
“曼丽,”
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闷,不同以往。“对不起,我……”
“别说!”
不待他说出口,于曼丽已经猛地出声打断。她已经走投无路,“求你,不要说。”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道和怀中的颤抖,那人似不忍,似无奈,终究在一叹气后,“好,大哥不说。”
于曼丽紧紧抓住眼前人,只他能在身边就好,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傻丫头。哭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扬起她熟悉的包容笑容来,万千世界亦不过是他的一句话。
“走,我们回家。”
回家。
“好。”
她含泪笑起来。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在不清醒的梦中,也不可能出现的qíng景。而现在,大哥就在身边,跟她说话,对她笑,他说,我们回家。
不是衣袖,衫摆或者手指,这次,她紧紧的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好!”
大哥,我们回家。
跟随的脚步被突然卡断,她的手腕被别人钳住。挣不脱,甩不掉,她不耐烦的回头,人影只隐在重重雾气中,看不真切,声音却一字一句穿心而来。
“那不是于先生,这只是墓中的影像,是幻觉。你大哥已经死了!”
这样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胡说,大哥没有死,他就在我旁边。”
她这样的徒劳挣扎别人又怎会放在眼里。“于曼丽,你看看你手腕的伤疤,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么?!”
她怎么会忘,那是收到大哥死讯的时候,她妄图自杀划下的。那样绝望的痛,又怎么会忘?
她哑口无言。
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定是要将她的心生生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