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很快被嘈杂的讨论声淹没。
“鱼腹中有宝珠,这是祥瑞之兆啊。”
“是啊是啊,以前只听传说中有这种事,没想到今天竟真能一见。”
“这宝珠忽然降临,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在我们城中?”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每个人都一脸惊奇,一脸激动。
确实,任谁一生中如果见到这么奇怪的事,想来也不会无动于衷。
除了陆小凤。
眼前的景象虽奇,他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惊奇,实际上,他非但没有丝毫惊奇,他甚至收起了刚刚还悠然翘着的脚,连挑了半天的白鲈都顾不得拿,便想偷偷走掉。
然而他没能成功,他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那人乘着一只装饰着各色绫罗锦缎的画舫,正迎风驶来,飘飘洒洒好不热闹。
那人的衣服也和他的船一样潇洒,宽袍长袖,织花绣锦,光彩夺目。
他站在船头,顾不得风里chuī来的鱼腥味,大喊道:“陆兄,陆兄,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陆小凤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é。
陆小凤一直觉得,他可以降低标准,宽容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很有趣,但他无法忍耐的是,没有趣的人却自以为有趣。
唐镜便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个坏人,实际上他非但不是个坏人,反而是这城内富家公子中大大的一个好人。
他唯一的坏处在于,他身居富贵却向往江湖。
更糟糕的是,他显然以为,结jiāo江湖人士是迈向江湖的第一步,而大名鼎鼎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不正是这城中最值得结jiāo的人?
陆小凤赌钱,他就陪在一边观看,陆小凤吃饭,他就抢着买单,连陆小凤去喝花酒,他也会忽然出现,他帮陆小凤送给chūn华楼姑娘们的珠宝,比陆小凤自己送出的还多还好看。
此时,他本是乘着画舫游河赏chūn,却意外在河中看见陆小凤,这怎能不让他兴奋。
他不等船夫将船靠岸,便三两步跳上沙渚,跳到陆小凤面前抓住他的手臂。
“陆兄,真是太巧啦,我前日送帖子邀你游河赏chūn,你说事忙,却没想到能在这里与你相见。”
陆小凤盘算着推开他的手臂立刻消失的可能xing,但终究下不了狠心这样对待一个无辜之人。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
唐镜的注意力却已经被沙渚上围观的渔夫和一脸茫然的小伙计吸引了。
“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放开陆小凤,顺势腾出手来潇洒地打开折扇。
除了陆小凤,在别人面前他一向是风度翩翩的。
小伙计愣了两秒,很快地将手里的珠子递了过来:“唐公子,我刚刚在剖鱼,从……从鱼腹里找到了这个……”
唐镜也不禁诧异了,他接过珠子仔细端详,半天后才道:“这珠子非同凡品,又是从鱼腹里剖出,想来应该大有来历。”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见多识广的唐公子都说这珠子非同凡品,那确实证实了它非同凡品。
唐镜摩挲着珠子光滑温润的表面,竟有些爱不释手了,他举起珠子对着阳光细看,忽然哎呀了一声。
这青玉般的珠子上竟有一条细若纹丝的小fèng,唐镜看了半天,忽然两手用力一扣,珠子一下变作了两半。
这珠子竟是中空的,里面塞着小小的一团锦帛!
众人刚刚闭上的嘴巴又张得更大了,十几只脑袋一起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唐镜满腹狐疑地拽出那块白色锦帛。
陆小凤忽然大叫一声:“不要打开。”
然而,已经晚了,唐镜抖开了锦帛,露出上面的字迹。
陆小凤又大叫一声:“不要念出来!”
他又晚了一步,唐镜已认认真真地读出声来。
昭平兴,朱恪王。
朱恪,当今皇帝的王叔。
昭平,朱恪的封号。
陆小凤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看一脸震惊的众人,又看看更加震惊的唐镜,忽然径直穿过人群,从水边拿起那条早已被众人遗忘在脑后的白鲈。
“无论如何,这白鲈总是无辜的。”他没头没尾地说完这句,忽然身形一跃,向着岸边飞去,几个起落后便已踏上云堤。
沙渚上的唐镜和众人都呆呆地楞在原地,阳光下早已没有了陆小凤的身影,只有那倒扣过来的渔船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原来是一枚小小的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