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公孙舞也还未睡。
“啊?”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不过你若是生气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便是。”
牛雪卿倒是不大担心,公孙舞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能问出口的话,应该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你说。”
“你同薛姑娘,因何打起的jiāo道呢?”
牛雪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转念一想,可能自己同薛梓茹的xing格的确不容易成为朋友。若没有这一层关系,她本身也不大喜欢薛梓茹。
“她是我同乡。”
“阿雪,你不愿说便算了,你我这样好的朋友,不必瞒我。我曾听厨房大婶提起过,薛姑娘,是来自西北的。”
牛雪卿没想到,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同她的qíng谊同同乡差不多。我家在幽州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幽州城的人也大多不知道,村中景物也与其他地方有许多不同,所以,我对幽州的人也不都有同乡之感。那个村子太偏,很难遇到同乡。而薛薛,则是曾经去过一次,小住过一段时间。此时竟在其他地方找到故知,我自然有别样的感受。”
“你知道吗,我曾经害怕,当我在开封安家落户,当我的所有习惯都打上了开封府的烙印,记忆中的那个村庄,会不会就不在了。那样美好的一个世界,就那样消失,我不舍得,也不忍心。我怕我会问自己:真的有那样一个村庄吗?可若是有一个人能同我时时聊起那个村庄,那它就没那么容易褪去。即便我心存疑虑,也总能有人帮我证明,是有过那么一个村庄的。”
牛雪卿说着,眼角有些cháo湿。
公孙舞听得心中有些难过,牛雪卿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qíng绪,但语气中的不舍和怀念仍是听得人心痛。牛雪卿曾说,家人都不在了,还回去做什么。但是看来,害怕回去,不代表舍得忘记。
“……阿雪,我明白你的感受。你知道吗,我也曾经害怕,几十年之后,爹不在了,我会忘记娘的样子。娘的家人,活着的,只剩下我和爹了,若是爹不在了,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一天一天,忘记娘。”
虽不大一样,可在牛雪卿的带动下,牛雪卿还是忍不住勾起自己对娘的思念。毕竟,牛雪卿虽说是家乡,里面却也是包含着家人的。于公孙舞来看,她的家人,是随着战乱杳无音信;于自己来看,她的家人,是同现代的一切留在了未来。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再难相见了。是啊,比起家乡,无能为力地等待着家人从记忆中渐渐消失,更加让人悲伤吧。
“舞儿,这是第一次听你提起你娘。”
牛雪卿不知道关于公孙策妻子的事qíng。《三侠五义》里没写,同人文提及的也不多,她从前也没敢问过公孙舞。
“是吗?其实,我和我爹都不是为qíng昏了头脑的人,寻常提起,也不会怎样。只是因为过去许多年了,所以很少提了罢了。我记得,我娘不施粉黛的时候不算漂亮,但若是jīng心打扮一番,也是明艳动人的。我娘很温柔,不喜欢大声说话,喜欢读书,喜欢为我和我爹做饭。单独看的时候,是个青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同邻里间聊些家长里短时,却也毫不突兀。她喜欢各式各样的珠钗首饰。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家中已然不富裕了。有一回,娘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首饰店里看上了一支钗子,足足要一两银子。爹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买了下来。我也在隔壁小摊上看上了一支,爹却说什么都不给我买,说是银子已然全花在娘的那一只上了。你看,娘还在的时候,家中就我最多余。”
公孙舞笑着说起来这段话,她的笑容甜甜的,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天真少女,无忧无虑,每日里最大的烦恼便是爹对娘比对自己好。
“不过可惜,十三岁之后,这样的日子,便再也没有了。”
“……舞儿,没关系的,你还有爹啊。有先生这样的爹爹,是令人羡慕的呢。”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阿雪,没关系的,你一定可以和你爹娘重聚的。”
“但愿如此吧。”
自汴河小谈之后,牛雪卿同薛梓茹相处之时,刻意多诉诉苦,薛梓茹心中的嫉妒倒也渐渐少了些。
日子,平淡而美好。
“阿雪!”
“你来啦!”牛雪卿高兴地去迎薛梓茹,“你今天好像特别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