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挑帘子出来拦住宝玉yù进门的身子道:“二爷,我们姑娘吩咐,二爷今后就在院子里说话,二爷要是不答应,就不用到潇湘馆来了。”
宝玉不由想起黛玉那日一声表兄,拉开了宝玉与黛玉的距离,让他觉得好陌生,今日竟不让自己进门,妹妹究竟是什么心意?再想起林妹妹昔日吃了闭门羹,听着宝姐姐在他房内笑言阵阵,只有独自在门外饮泣,赌气几日不理宝玉,难道有谁又给妹妹气受了不成?
如今府里又有谁敢轻慢林妹妹呢?
如今宝玉也尝到了个中滋味?
宝玉瞪大眼睛问道:“妹妹这却是为何?是不是妹妹你人大心大,不把宝玉放在眼里了。是了,妹妹如今再也不是孤苦无依投奔了来的失怙弱女,当然不喜宝玉了,宝玉又算什么?”心中惆怅百结,万分懊丧。
黛玉心里也不好受,明明是互相牵挂,亲如兄妹的两人,却硬生生要疏远起来,以黛玉至qíng至xing的xing子,怎么能不黯然心伤。但她不得不这么做,一半是为宝玉,一半是为自己。
放下书,抬眼看宝玉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若真那样想,你我白识了一场。”
紫鹃轻声对宝玉道:“二爷说的是气话,我们姑娘这么做是为了二爷你好。二爷知道避着点,你们还可守得亲qíng在,二爷若是不依,只怕有人不容姑娘在此了。”
宝玉登时明白其中厉害,心上委屈,暗怨娘亲,竖起了一道墙,把他与相知的那些女子隔开,尤其防着妹妹。才知黛玉一片苦心,心思转回来道:“妹妹,我就在这窗下,隔着窗与妹妹说话,好不好?”
黛玉知宝玉体谅于她,心下稍安,问道:“又从哪里来?”
宝玉掸了衣服道:“烦了那些应酬,还是林妹妹这里静心。我听说元妃姐姐要写曲子,妹妹怎么不写?”
黛玉薄嗔道:“你又不是不知,我是弹给自己听的,从来只凭心。”
宝玉不由痴住道:“好个从来只凭心,宝玉但愿来去只凭心。”
黛玉莞尔一笑,眸含秋水,眼中一片了然,蕴着一丝安慰,娴静安然,罩着晚霞,如一仙子盈盈带笑。
窗外宝玉看去,只觉方才因着jiāo际应酬而生的烦躁,霎时静下心来,生出依恋qíng愫。
“若得妹妹相伴终生,此生无憾。”宝玉在心里呐喊,话却总没有出口。一旦出口,黛玉必以为他轻薄于她,对他翻脸。
宝玉、黛玉便这样一个屋内静坐,一个窗外倚立,便把那关心之qíng藏在心底。
“林姐姐,你快去劝劝,探chūn在那厢发脾气呢。”湘云推门进院,人扑进来。面上惶惶。
抬眼看宝玉在院中,喜道:“二哥哥也在,你快去劝劝太太吧,不要让探chūn嫁入南安王府做妾。”
宝玉回身道:“云妹妹,你说什么?”
湘云脸儿焦急,跺脚道:“唉呀,去了再说。”拽着宝玉往外走。
宝玉回首向窗内喊道:“林妹妹,我们一同去。”
黛玉轻轻起身,跟上来道:“只怕无从而劝起。必是薛家的主意。”
边走边说了来龙去脉,宝玉气得脸发紫,道:“原来以为我们是以小人之心,防着她们,不想她们终是不能光明磊落。算计起自家人来。宝姐姐不是有青云之志吗?她不是喜欢jiāo际应酬吗,她怎么不嫁,不正是趁了她的心意?”
黛玉云淡风轻般道:“想必是不如意吧,不然宝姐姐怎么不嫁?你自己想去。”
说话间来至秋慡,远远的就听见探chūn的声音气冲冲道:“这才是现报。”
兄妹三人进得屋来,见王夫人铁青着脸,坐在上首,探chūn站在地当中,两手掐腰,脸色胀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怒道:“平日里我敬着太太,也因太太的缘故敬着薛家人,认太太是母亲,连自己亲娘都靠后。总以为太太会疼顾我的,宝姐姐再三再四地弹压我,我也认了,没想到换不来你们真心相待。”
王夫人平缓道:“我养你一场,你自然要听父母的,女儿婚姻自有父母作主。”
探chūn气道:“这是哪门子婚姻,薛家自已攀了,又反悔,两、三句假话哄太太,太太就让我往火坑里跳,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薛家女儿自己送了庚帖到南安王府,一心以为嫁的是少王爷,做妾也认了。不成想是嫁年事已高的老王爷,又惧老王妃,因而才想着推给林姐姐。林姐姐还有老太太拦着,才免了此祸,她们就又算计到我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