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点头微笑道:“我方才看到他二人出去了,我们去找他。”
宝玉确实在史湘云那里。宝玉心中有很多疑问,林黛玉到底是谁?为什么是她救了他?他和她到底有什么渊源?他见众人乱乱的,悄悄拽了湘云衣襟,硬拉她到了潇湘馆。
进了潇湘馆,湘云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子看窗外,不与宝玉正面。窗外廊下是空dàngdàng的鹦鹉架,已不见了那只与她过打嘴架的鹦鹉,湘云心里一叹。
宝玉忍泪开言唤道:“云妹妹。”
史湘云依旧不回身道:“谁是你妹妹,你只有姐姐,哪里有妹妹?林姐姐是和你最近的人,你都不闻不问,可怜林姐姐,一心为你着想?连她去了,你都不来祭拜,从前紫鹃只说一句,林妹妹要回南,你就变痴傻了,如今,林姐姐真的走了,你倒没事人一般。可见原来的qíng义都是假的,真让人寒心。连林姐姐的鹦鹉,在她死后,不食不饮,口里只念着她的诗,最后活活饿死了。畜生还知qíng义,世上的人儿却不如它。”
想起那些日子她与黛玉的孤凄、无助与备受冷落,再相到叔叔婶婶远无消息,自己的亲人都远离自己,湘云脸上已是泪如泉涌,再也说不下去,以袖遮面,哭泣不止。
宝玉身子一颤,退后一步,呆呆发楞,湘云分明是怪他无qíng无义,难道真的是他负qíng在先?
湘云哭过一阵,两眼有些发痛,收泪,却觉身后无声,心道:因我骂他,他走了吧。回首来却见宝玉仍在眼前,却是呆楞楞的,神qíng不对,忙摇宝玉的身子道:“二哥哥,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
宝玉回神摇头道:“我想知道林姑娘的事,云妹妹,你告诉我,你要原原本本的全讲给我。还有我和她的事。”
史湘云用红红的眼白他,疑惑道:“你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为了要我原谅你,在我面前装假?”
宝玉摆手摇头道:“我真的不记得,只觉得听到林字,心就痛。”
史湘云看他面上真诚,不似装假,长叹一声,顿坐在chuáng上,一字字原原本本讲与宝玉,宝玉恍然间觉得那些事qíng似曾相识,又觉得朦朦胧胧,却又有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史湘云长长一声叹息道:“别的你不记得,你的香囊是林姐姐所做,你总该记得。你是贴身戴。林姐姐懒动针线,只有为老太太和你,她才会动几针。她的女红是独特的苏绣,别人再做不来的。从前为那香袋,你们还闹过。”
宝玉心头茫然,从怀内掏出香袋,湘云凑上前来看,一把扯掉道:“这不是林姐姐的,你换掉了,真是人走茶凉。”
宝玉点头道:“我想也不是这只,这是麝月她们给我戴的。”
湘云拿在手里细看,摆弄一番道:“这是袭人与二嫂子做的,烧成了灰我也认得。我明白了。”
宝玉问道:“你明白什么?”
“不错,是我给宝玉换掉了。”山中高士一般的宝钗稳稳跨进门来,袭人紧跟在身旁。
宝玉转眼问道:“为什么,你们把妹妹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也不容吗?这又碍着你们什么?”
湘云面向里,不理宝钗。自宝钗进门后,宝钗对湘云早失却了原有的热qíng,总是淡淡的。
宝钗原本一颗如雪般晶莹心,一向冷静自持,理智重于qíng感,此时冷冷道:“云妹妹,宝玉,你们好糊涂。留着那些东西,不是徒增伤心吗?看不见,也就不想,何必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大伤jīng神。”这样的qíng怀常人难做到。
袭人心一凉,宝钗此举虽有道理,却难让人接受。她想到了晴雯与自己,宝玉留着晴雯的遗物时,当初自己也是如此这般语言相劝,若哪一日自己离了这里,宝玉岂不是也要转眼将自己遗忘,只求新欢。
并不要求他心心念念只有旧qíng,而不珍惜眼前人的qíng意,起码,曾经的qíng在心底该有个角落吧,想起时,也会有些许温暖。
但宝玉所戴却是林姑娘当日所送,如今qíng形与往日不同。
袭人柔声软语道:“是呀,二爷,要戴也该是戴二奶奶做的,戴着别人的东西,免不了人家背后说三道四的,你也该为林姑娘的名声着想,林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人。”
宝玉却顾不到这些,心中想到是不是应该还有,说道:“还有什么,都被你们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