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抹了泪道:“云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和她同住过,其中滋味你是知道的。现在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你看着吧,等我肚里的孩子一落地,我也就该走了。”
湘云瞪大眼睛道:“怎么会,二哥哥还不至于那么无qíng,宝姐姐虽刻板些,不也是最大度能容。”
袭人凄然一笑,却说道:“云姑娘,你叔叔婶婶没有消息,你打算怎么办,你未来能如何呢?老太太现在还有jīng神,府里还容你,若老太太不在了,你会比林姑娘qiáng吗?”
湘云眼内星光黯淡,袭人说的是事实。林黛玉还有林家财产依侍,她史湘云还有什么?陈也俊的婚事还能不能成就,一切都难说。而贾府能容她多久呢?
湘云与袭人各怀心事,对坐无语泪流。而此时,谁也不想劝谁,谁又能劝得了谁?
过了半个时辰,宝玉失魂落魄般挨进门来,袭人上前问道:“二爷,妙玉呢?”
宝玉望着窗外竿竿竹,不言不语,湘云上前问道:”二哥哥,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这副模样?“
袭人跺脚道:“这模样跟当年听见林姑娘要走的时候一般样,准是又犯了病。”
湘云上前摇他道:“你倒是说话,妙师傅到底来不来?整日这样子,真是急人。”
宝玉木木地望着湘云道:“她不肯前来,只给我两句话,亲娘失德害爱儿,妹妹舍生失亲怙。她还说,未了未了。一切问心,莫问他人。”
湘云呆坐下来,想着这两句话,点点头道:“是呀,你一病,老太太也病倒了,林姐姐病入膏肓,大家都忙着你的生死、你的喜事,无人过问潇湘馆里还有一个弱女子恹恹弱息,紫鹃无处去求药,林姐姐还没全咽气,人就被送了出去,说是怕冲了你,犯了老太太。你是这府里的凤凰,你是贾府的希望,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相gān的人冲撞了你呢。”
袭人心有戚戚然,暗道:若我和二奶奶同时生产,贾府会顾她还是顾我呢?好在我比她早了一个月。我只盼着能生下一个男孩,说不定就留我在府里。
嘴上少不得为王夫人辩解道:“那时qíng况特殊,怎么顾得过来那么多。大家只顾着二爷平安。”
湘云依然点点头,泪落如雨道:“像我们这种孤儿,是无人在意生死的。若是我亲娘在,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舍得送我出门。”
袭人还要开口,湘云道:“你们都走吧,我想静一静。”
宝玉没有动,扭头不看袭人,袭人讪讪走出门去。 湘云见宝玉没走,只得问道:“二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宝玉定定看着窗外,长叹一声。竹林中一个纤纤女子,步下生莲,忧伤婉转道:“宝玉,我不该轻信了宝姐姐,吃了宝姐姐送来的燕窝,一夜反而睡不上三小时,好在你把燕窝换掉了,我才又好起来。”
转而那女子倚在竹上,巧笑嫣然道:“宝玉,我很好,你放心。”
宝玉喃喃自语道:“林妹妹,你好,我才好。我一生只想娶你为妻。”
湘云已是定了亲的人,稍解了男女之qíng,那日又见了陈也俊,竟有了朦胧的感觉,忽然悟道,宝玉待林黛玉的qíng份与待她的qíng份不同,她原以为,宝玉待她与林黛玉是同兄妹qíng份,他们同是从上玩到大的玩伴,原来,宝玉心里,是把林黛玉当作一生知己的。
忽然想到仆人们说到王夫人在人后对林黛玉的态度 ,心中一个冷战,自语般道:“这个家容得了林姐姐吗?你能护得了她吗?”
宝玉摇摇yù坠,两眼蕴泪,伏在桌上失声道:“云妹妹,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不提宝玉与湘云二人心中含悲,往事不能开怀,而却说元妃口谕到了贾府,尤其提到了要善待林黛玉。王夫人喜忧参半。贾政素来是唯上之人,催着王夫人拿出珠宝献上。可怜贾府,哪里有钱拿得出来,那王夫人还欠着她哥哥王子藤三百万两呢。
王夫人打点起jīng神来,取出不常戴的首饰,呈jiāo上去。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这一下她的女儿又可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唯元chūn嘱咐的林黛玉之事,她却头痛。
彼时妙玉的话也到了王夫人耳里,王夫人心上不痛快,心中有病,自然而然想到了金钏与晴雯,又怕若真是因为她二人的事牵连宝玉,将来是不是还会纠缠宝玉呢。本来邀功的喜悦,霎时烟消云散 ,愁容满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