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粗心,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饱受孤苦;他没担当,任他身边的人,甚至他的娘亲,欺凌林妹妹;他太多qíng,处处留qíng,留给林妹妹的却是无qíng。
迎chūn柔声道:“宝玉,莫忘了礼节。”
黛玉对迎chūn轻摇头,此时,何必计较礼节?
黛玉亲自斟上茶,端与对面宝玉。宝玉再见到林黛玉,qiáng过重生之喜,qiáng压下心中狂涛,带着喜色问道:“林妹妹可好?”
黛玉莞尔一笑道:“我很好。外祖母可好,舅舅、舅母可好?”
宝玉双手端过黛玉递到眼前的茶杯,往日种种一股脑重现眼前,妹妹的愁与喜,笑与泪,俏语娇音,完完全全记起来,林妹妹默默为她所做的一切,他对林妹妹的呵护,彼此珍惜。
此时林黛玉心中也不平静,十来年的朝夕相处,那份亲qíng是化不开的。紫鹃曾劝她嫁与宝玉,对宝玉的试探,宝玉的痴,她是看在眼里。可她却十分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从抄检大观园起,她的舅母对她的厌恶公开化,她便断了痴梦,把对宝玉的依赖,化作兄妹qíng。没有了贾母与宝玉的守护,面对贾府的风刀霜剑,流着泪,硬生生挺过来。只因为她是林如海与贾敏的女儿,有林家的骨气与傲气。
宝玉再见黛玉,黛玉虽清减了许多,想是伤了元气,还未完全恢复。不过肌肤晶莹,超逸的气质中透着浓浓的诗意,有一种幽幽的愁绪,柔弱的身子,眉间却有丝丝坚qiáng与不容侵犯。
黛玉坐下,轻声道:“宝玉,黛玉五岁失母,孤身一人来到你府,多蒙你待我不薄,胜过亲妹妹,有了好的、新奇的东西任黛玉先挑选。黛玉九岁失父,从此无了依靠,多蒙你时时开解,常常宽慰,这十一年来,黛玉待你也胜过亲兄长。”
宝玉侧头摆手,目中有愧。
黛玉却早已没了眼泪,唯有对亲人的惦念,说道:“黛玉不是无qíng无义之人,你待我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黛玉能为你做的很少,救你,也是为报你多年呵护之qíng,黛玉没有非分之想。早在冥界,我已明明白白的说与你,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有缘我们就是兄妹,无缘的话,我们是陌路人。”
宝玉点头,又有不解,眼含疑问。
紫鹃转到宝玉眼前,一字一字道:“二爷,我们姑娘已离了你府,没存做二奶奶之心,你且让太太与宝姨娘省省心吧。当初,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们姑娘的财产,后来请了娘娘口谕让宝姑娘进门。我们姑娘算是从棺材里出的贾府,现在知道我们姑娘不仅活着,还是御妹,又来打我们姑娘的主意,要我们姑娘做宝姨娘的姐妹,既全了二爷的前程,又救了薛大爷。一举多得,她们想的可真美。”
宝玉惨然一笑,是的,他不过是一块软石头,是块烂泥,怎么可能妄想与林妹妹并肩?
紫鹃接着说道:“那薛大爷一向无法无天的,又有了娘娘亲弟弟做妹夫,再借上我们姑娘,今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受害。太太从前对我们姑娘薄qíng,明里暗里是我们姑娘带坏了你,只怕我们姑娘成了贾家人,如今怎么突然转了心xing,要我们姑娘进门?”
雪雁气道:“我们姑娘视袭人如嫂,可袭人是怎么待我们姑娘的,时时不忘了说我们姑娘的不是,也不知她是谁的主子,还是下人?”
几番话,真叫宝玉无地自容,他有什么脸想要娶林妹妹进门,凭什么要林妹妹终身相托,唯心中面上含愧道:“林妹妹之心可鉴日月,原是宝玉存了痴想,是宝玉害了妹妹。宝玉只求妹妹百年之后,容宝玉为你驮碑。”
宝玉如此说,倒叫紫鹃指责他的话再不好出口,紫鹃想起当年试宝玉时,宝玉的真qíng流露,王夫人与袭人、宝钗的错,不该怪在他身上,叹一句道:“事qíng到了今天,你要想想能怪谁?谁不知道,你的贤袭人处处防着我们姑娘,你和你的贤姨娘,是金玉良缘。”
宝玉呆呆道:“是呀,究竟这都是谁的错?”
宝玉出神坐在那里,不语不动。看来林妹妹已寒了心,他原是该骂。
黛玉见宝玉形状,知他一时堵了心,他的心太脆弱,承受不了挫折。凭黛玉近日所学医理,知宝玉应没有什么大碍,若能哭出来或是说出来,便也无事。
紫鹃倒是害怕起来,怕他又如从前一般犯了呆病,发作在这里,可怎么说得清,又连累的王府?少不得推宝玉道:“二爷,你没事吧,你倒是出个声,别这样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