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伸手拦了探chūn道:“我不怕,我自己去,你们等我。”
湘云鼻子里哼了一声,碎步走出门去。
陈也俊迟疑着望着梅园的门,脸上有一种挣扎过的倔qiáng。
他已与父亲僵了几日,他爹爹陈将军bī他退亲,可他不从,他向爹娘言明他此生心意不变,他父亲不解。他是他们眼中得意之子,又极孝顺明理,事事依着他们,却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执拗起来。
陈将军气得一chuī胡子道:“京城中名媛淑女多的是,再另先一家即是,那史家女子有什么好,你就认准了她?”
陈也俊在父亲面前略低头,言语中却坚持道:“我们怎能言而无信,毁亲在先,她今日落难了,更不能弃她不顾。”
陈将军拍桌子道:“我不准,这事只能听我的,明日就给你下聘礼,向卫家求亲。我就通容些,史家的彩礼不用归还了。”
陈也俊抬起头道:“儿子心意不变,决不另娶。卫家也知我早已定亲,如今背信弃义,改弦易辙,您以为他们肯把女儿嫁过来吗?天下人怎么看我们陈家。”
陈将军不由恼怒,便要上前来打陈也俊,手高高抬起,迟迟不能落下。陈夫人见状,忙欺身上前,拦下陈将军扬起的手,扶他坐下,抚着他的胸口,缓声慢语道:“老爷,你也别太心急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婚事还不能就这么作罢了。你想想若哪一日亲家回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想当初你我指腹为婚,分开两地,十多年音讯皆无,你不也是等了吗,当年老爷要你另娶,你不是也推了,轮到你儿子,怎么就犯糊涂了。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就消消气吧。”
陈将军坐在椅上,双眼一瞪,胡子一翘道:“真真岂有此理。”
那陈夫人对儿子一使眼色,轻声道:“还不快走。”
陈也俊尤说道:“请爹爹成全。”一躬到地,退了出来。
此时,陈也俊听见湘云到了王府,想着他爹娘到贾府说的那番话,湘云是不是有受伤,她又怎么看他陈也俊?是不是当他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他想不如趁此时机,向湘云表明他的心迹,他一心不变,他要怎么说,才能让湘云信任于他。
陈也俊抬虎目看史湘云提裙摆跨过门槛,心中那一份迟疑不决却抛开了,不免想到上次相见,史湘云的窘态,脸上不自觉的浮起笑容。
却见史湘云身披红色大氅俏生生立在眼前,正如海棠标韵,面上微施粉泽,眉似新月,星眼清冷,杏核儿眼,透着灵xing,金瓒玉珥,陈也俊的心一乱,恰如上次初相见。
陈也俊大步走近前,垂眉施一礼,湘云轻身福礼相还。
陈也俊朗声道:“史姑娘,”
湘云美丽的脸上毫无表qíng,以没有感qíng的声音道:“陈公子,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与你说。”
语气间,完全是陌生人初见时般的客气拘谨,陈也俊的心一凉,一沉。看来她已然有了误会。不由想到那一日的乍相见,她一番手忙脚乱,粗心大意,她面上豪慡的笑容,他心中的慌乱与欢喜,不由心中飘离恍惚,心内qiáng自镇压住痛楚,几乎消失了刚刚鼓起的勇气。
不,他不能让她错解了他的心肠。
陈也俊张口道结舌:“我,”脸不由一红,他的心是诚恳的,却不知如何向她开口,向她表白。
史湘云冷着脸道:“卫公子,你不用为难,我的事我自己作主,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与你亲事作罢,改日你把我的庚贴送还,从此嫁娶自便,你可以走了。”说罢转头不去看他,就要启步。
陈也俊一急,上前一步,史湘云退了一步,陈也俊道:“史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史湘云回过头来,看着他道:“陈公子也不用脱辞,也不用有所忌惮,何必勉qiáng?”陈也俊发急道:“那是我爹娘的意思,不是我的本意。我愿与姑娘风雨同路。”
史湘云圆睁二目,眼中不信道:“陈公子,你说什么?”
陈也俊取下金圈下缀着的蓝田美玉,那是一对玉鸳鸯,原是他爹娘之物,给了他们衷爱之子,希望他夫妻的qíng能伴爱子成长,将来娶得娇妻也如他们一般恩爱。陈也俊把鸳鸯成双擎在手里,两手把鸳鸯分开,一手一只,举到湘云面前,两眼烁烁道:“这本是一对,从不分离。现在我把这一只雄的放在你那里,作为信物,待我们成亲之时,好让它们配成双,人玉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