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正也是她的亲人。
且说水溶不在的日子,黛玉但觉漫长,因有水沁与老王妃的细心呵护,又与止桥宛谈得来,便在相思盼望中一日日过去了。
且说这日,黛玉正与止桥宛在梅园厅中对坐,黛玉在绣一条玉带,止桥宛在绣一条汗巾。二人倾着身子,坐在绣架前凝神拈针引线,偶而互望一眼,一个是一双凤目剪秋水,一个是一双杏眼水灵秀,双眼中俱都淡淡的笑意。
这几日她二人都是如此微笑对望,言语无多,话在眼中。
止桥宛正问黛玉一处绣法,二人并头议着,只听见梅园外轩洛的声音道朗声道:“禀公主,贾府贾夫人求见。”
黛玉闻言抬起如朝霞映雪玉面,略蹙蛾眉,朱唇不启,没有出声。
紫鹃缓步走到门前轻声对轩洛道:“少王爷已经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贾家人见我们姑娘,更不许进梅园。”
轩洛声音道:“我知道,只是这三人有些难缠。”
话音才落,薛姨妈慈祥的声音喊道:“gān女儿,是gān妈妈来看你了。”
王夫人略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大姑娘,二舅妈看你来了。”
薛宝钗不急不缓,沉稳的声音道:“林妹妹,是我,从前的宝姐姐,现在是你的嫂子。”
黛玉直起柳腰身,微露灿然笑容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多至亲,黛玉一介孤女可当不起。你们还是请回吧,冒认皇亲可是罪不可恕。”
不管门外人是何反应,只唤轩洛将门关好。
你道这三人因何来此,自然是为了”亲qíng“二字。
原来宝玉回去后,病了三日,病好后,一反常态,不再烦恼忧虑的样子,把一切抛开,安心读书。王夫人便也放心。
那日王夫人坐在房内,便有些烦恼湘云之事,湘云的叔叔婶婶只怕是凶多吉少,湘云今后可怎么办呢?那陈家摆明了想退婚,被老太太拿话压住了,可又能压多久呢,再说湘云虽然是住在林黛玉的园子里,可费用还是贾府出的,退了亲的湘云可怎么办?以后还能结什么样的亲事?若湘云要嫁,嫁妆是不是也要贾府出一份?撵又撵不得,她与林黛玉感qíng甚好,若林黛玉知晓贾府撵了湘云,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留也留不得,撵也撵不得,真让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着,宝钗来房里问安,王夫人一抬眼皮,撩了宝钗一眼,皱眉道:“又吐了,脸色差了许多。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大夫的药也不管用。”
宝钗勉qiáng堆笑道:“比昨日qiáng些了。”
那宝钗、袭人自怀孕以来,原有些轻微不适,很少害喜。经多日的调理,本已面白腮润,肌肤丰满,府里都说二人有福,肚里孩子心疼娘亲,不为难亲娘,十月怀胎,定会生出与众不同的子女。谁知这几日忽然折腾起来,呕吐不止,直吐得昏天黑地,二人倍受折磨。这两个孩子,竟真的是与众不同。
宝钗、袭人轮番折腾,把宝玉院里的丫头们累得直报怨,又因薛蟠被收押,要仗着贾府打通关节,那些丫头们对宝钗有时不免怠慢。宝钗少不得厉声斥责,再施以恩惠,好让丫头们畏惧,只管尽心服侍。唯有袭人拿不出钱来买好,只讨人嫌罢了,丫头们那些怨气便都让袭人承受了。
宝玉对二人的苦状不闻不问,只管摇头晃脑,出声诵读圣贤书,听到二人在院子里呕吐的声音,大不耐烦,站在院子里大声骂着二人,又言道要吐就离远些,不要让他听见,他自己索xing关紧门。
宝钗、袭人真是一肚子苦水,却有苦说不出,原本要做娘的喜悦早淡了。
这就是那个体贴女子,呵护女子,说女儿是水做的骨ròu的宝玉? 而她们为了谁孕育生命,为了谁倍受苦难?
这样的付出值不值?
如今的冷遇又能把谁怨?
此时宝钗方吐过,稍感舒服些,便来婆婆房中问安。她早已想到王夫人在愁什么,其实王夫人心思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贾府,为了宝玉。
宝钗艳冠群芳的雪面已见了憔悴,却依然不减端庄,笑道:“婆婆有心事?”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史湘云的事,还有就是大姑娘的事。”
宝钗稳当坐下,笑道:“湘云的事不难,林妹妹的事要费些心思。”
王夫人探身问道:“你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