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没有回身道:“再不走,我要改主意了。”
迎chūn忙不迭爬起来,伸手搭着跑过来扶她的绣桔的手,起身踉跄着匆匆出门。回房里坐在chuáng上,犹是惊魂未定,半天回不了神。直哭了半个时辰,方下chuáng来吩咐绣桔打水洗脸。
那厢孙绍祖呆坐下,不知自己这一日因何坐在这里,往日一早就出门会友,或是去北静王府当职,不见踪影。恰巧今天休假在家,一早打发人去接迎chūn,他就坐在这里,与红姗说笑着,眼睛却不时地望着门外,耳听着开门声音。
红姗不管孙绍祖在想什么,转过来,身子贴上来道:“老爷不要和她生气了,她木头人一个,就会惹老爷生气。老爷,你看我是不是该添首饰了,这些人家戴够了。”
孙绍祖忍着心里的不耐烦,道:“你也学学人家的样子,不戴什么首饰,也一样看得过去。”
红姗撇撇嘴,委屈起来,眼泪作势就要落下来。
孙绍祖见了红姗眼圈一红,眼yù滴泪,似是受了极大委屈,知道她又要开台唱戏,心中厌恶,抬腿走出去。
只气得红姗望着他的背影,跳着脚骂孙绍祖。骂一阵,该骂的人听不见,她便招招摇摇地去寻迎chūn的晦气。
迎chūn刚洗净脸,听见她人未到声先闻,只有把恼放在心底,坐在房里,静静不动,任红姗指手划脚在她耳边聒噪。
“受rǔ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迎chūn心底默念《太上感应篇》字字句句。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看着红姗飞动的两片红唇,迎chūn忽然暗想,她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不由有些走神,心思飞回到贾府,大观园里,姐妹们有说有笑,谈诗论画的日子。
变迁如隔世,让她措手不及,难道这就是她的命,漫漫岁月,守着寂寞而悲凉?
----贾府
且说贾府里黛玉众姐妹与迎chūn异常亲热了几日,觉得似是回了从前园中姐妹欢聚齐乐的日子,不由心底舒去了多日来的沉闷,可未过多时,孙府的仆人便来接迎chūn回府,姐妹们看迎chūn不qíng不愿地出门,含悲忍泪回孙家,一步几回头,那qíng形不似新婚回夫家,竟如去赴苦刑一般,不免回来唏嘘一番。
黛玉看迎chūn清瘦的背影远去,心底便也感受到一分哀怨,许久散不去。
郁郁地在屋中弄了一回墨,黛玉执起笔来凝神半晌,又空空放下,因思及迎chūn嫁了的事,心中不胜悲哀。自己念一番为什么女儿大了非得要出嫁?亦不知日后自己何去何从,是否真的似落花飞去无踪,绣阁人空去。
府中姐妹间说说笑笑也不似从前了,自抄捡园子后,心里便平添了些哀愁,园子里也冷清了许多。如今宝钗出了园子,虽不是再不回来的,来来去去相隔,倒倦了人,也生分了。
迎chūn嫁了,自己素日虽与迎chūn没甚来往,待这见不到了的时候,也未免悲酸了起来,眼圈儿渐渐红了。
紫鹃原是在旁边顾弄暖炉子,秋意渐生,天儿越发的凉了,她恐黛玉身子受不住,便把暖炉都弄好放进来。这边黛玉细细呜咽喘息之声,好不悲凉,便知是迎chūn一事了,且放下手头的活,对黛玉道:“姑娘别伤心了,正是风凉的时候,仔细生了病去。”
见黛玉犹自悲泣,便道:“二姑娘的事,姑娘也别多想了。人各有命,奈何不得的。我如今就想着姑娘的亲事,巴望着老太太能寻个知冷知热的。最好姑娘不出这府,还是在这园子里呆着的。”
若黛玉真能嫁给宝二爷,两人知心知意的才好,可是,看如今太太的意思,有些事她连老太太也是先斩后奏的,太太心里越发的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的,虽然脸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紫娟心中叹息一声,有qíng人难成眷属,到时没了姑娘相伴的宝二爷,会是什么qíng形呢?
黛玉听出紫娟话外之音,便把紫娟当日试玉之事想起,宝玉一番痴心尽显于人前,不由俊脸发红,再想到紫娟为她的事求到薛姨妈,薛姨妈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心中大窘。
黛玉正色道:“紫娟妹妹,我一向待你如自家姐妹,你也一心一意待我。但凡你说的有理的事,我都依你。只是宝玉之事,你莫想错了才是。如今我与宝玉都长大了,当知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