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接过,用没包帕子的那只手翻看几页,细一过目,却是林黛玉恐宝玉jiāo不上功课,私底下替他写的旧功课,黛玉写好趁无人时放在桌上。如今被袭人翻了出来,她只当是宝姑娘做的。
宝玉松了口气,还是林妹妹有心,默默帮他,事事顾虑到他的自尊心。
袭人见宝玉稳当了,以手中帕子为宝玉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道:“每次都是这样急出一头汗,平日多用点功,何必怕成这样?我的话你就是听不进去,宝姑娘与湘云姑娘劝你,你也不听,还给人家脸子看,也不知谁的话你能听进去?”
宝玉闻言,心中极不受用,不过他自小依赖惯了袭人,袭人又对他尽心,他才不好与她翻脸,只挥起包着帕子的手来推开袭人的手,不耐烦道:“真啰嗦,快给我换衣服。”
却听袭人大呼小叫起来道:“二爷,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包着帕子,真是的,都怨我,我就不能离开二爷片刻,我一刻不在眼前,就得出差错,小丫头们是怎么伺候的二爷?麝月呢,秋纹呢?到哪里偷懒去了?”边说着,边要看宝玉包着的手。
宝玉摆手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麝月进来道:“袭人姐姐,宝二爷方才与林姑娘在园子里弄那些花糙,也不叫我们跟着,怪不得我们的。”
秋纹紧跟进来道:“袭人姐姐,只怕是林姑娘又葬花了,你看二爷身上还有花瓣呢,脚上也有泥,又得弄一阵子。”
袭人皱眉道:“林姑娘就是事儿多,葬花也不怕累了,有功夫不做些针线。那些花花糙糙让它们落了就烂在地里,或随水流走就是了,偏偏要埋在土里,二爷不劝着,也跟着胡闹。”
宝玉跺脚道:“哪有功夫和你们纠缠,老爷还等着我呢,快换衣服。”
心下便又将前日晴雯被撵后,与袭人说的那话想起,心里疑团更重。袭人早不是清白之身,为什么反而没事?而她为什么总是对林妹妹有不满,且毫不避忌地说出来?方才林妹妹还因自己不拘小节而生气,自己也是要呵护林妹妹一生的,怎么可以任人诋毁林妹妹?
袭人见宝玉起急,不敢再啰嗦,小跑到柜子里取出长衫来为宝玉换好。
宝玉临出门前,回身对袭人道:“管着点你自己的嘴,少说人是非,尤其是说林妹妹,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林姑娘的不是。”
----大观园
宝玉揣好字纸,转身跨步出门,也不管袭人心里委屈,眼泪在眼圈里转。方探出身子来走在怡红院里,几乎与雪雁碰了正着。
雪雁站稳了,方道:“我们姑娘给你的功课。”说罢塞了几张字纸给宝玉,宝玉接过放好,原是林妹妹旧日仿他的字迹写的功课。
宝玉忙道:“够用了。”宝玉抬脚刚要走,想起了什么,把手上帕子解下来,jiāo给雪雁。雪雁揣在怀里。
一路上急色匆匆,不期迎面宝钗摇摇着走来,一把拉住宝玉笑着道:“宝兄弟,你这是去哪里?走这么急,当是后面老虎追你吗?”
宝钗自在宝玉chuáng旁绣鸳鸯时,听到宝玉在梦中喊到:“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后,便把金玉良姻的心事藏了起来,原本是远着宝玉的心,待宝玉更加冷淡了。
宝玉只得打了招呼道:“宝姐姐先到怡红院坐坐,我去去就来。”
宝钗笑道:“急什么?我自搬出去,今日才进园子来,正要去你那儿呢,等会儿还得去见老太太、太太呢。”
宝玉迈不得步,又急着想走,额上冒着汗珠,只得道:“老爷要看功课,我得赶紧到书房去。”心中后悔这时和她打什么招呼?
宝钗左右看看,四个仆人来往匆匆,王夫人房里的玉钏也向这边走来,不由咂嘴摇头扬声道:“宝兄弟,也怨不得人说你,平日里多用些功,何须现在担惊受怕的。今后还是少把心用在玩乐上,多读些《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才是正道。也免得这大凉天的,惊出一身汗来。这样吧,你把作业拿来我看看,帮你改改,免得老爷责你作的不好。”
宝钗不等宝玉回答,自顾自的取了文稿到自己手中,看起来。
眼看着手中功课,口里尤在说着:“何不将谨勤有用的工夫,多用来读书,将来置身于经济之道,姨丈、姨妈也好放心。怎么说你呢,人家是‘三更灯火五更jī,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却是整日无事忙的富贵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