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胜利了吗?
少年呆呆地站在一片废墟旁,目光空dòng无神。
因为一时的大意而使无辜的百姓受到灭顶之灾,这样的我们,即使赶跑了敌人,也不可能有资格宣称自己是胜利者吧?
如果没有松懈的话,哪怕不马上将敌人击退而仅仅是监视着他们的动向,这样的事qíng也不会发生的啊。
“回去了。”高杉走到她身后,语气平静。
瞳抬头,注视着天空,“……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回来长州之后,哭泣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要是让冲田那家伙知道的话,一定会被耻笑的吧。
女子又如何?xing别并不能成为脆弱的理由。可是毫无疑问,看见的越多,听到的越多,她的心理素质就越差,甚至能够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哭出来。
“什么为什么?”高杉似乎不能理解她的疑问。
“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把那些混蛋打回去,为什么还给他们反扑的机会!”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少年突然转身,将右手举过头顶揪住身后的人的衣领,左手指着身边废墟下的某具残肢,“你看看,你看看啊,因为我们的大意,他们死了啊!”
那是一只惨白的胳膊,从外形判断,极有可能是女xing的。胳膊的主人本来可以免受摧残的,但因为他们的一时疏忽,无辜的人民最终失去了xing命。
连人民都保护不了的军队,有什么资格接受人民的供养?
“……”
“他们本来不需要牺牲的!”她大吼着,紧了紧自己攥着高杉衣领的手。
高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州的兵力本来就不是很充足,在那样的qíng况下,能少死一个士兵就少死一个士兵。”
少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的士兵是人,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我没有说他们应该牺牲。”
“身为士兵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为什么要手无寸铁的百姓替他们牺牲!”
她猛地松手,低头,放声大哭。
高杉表qíng平静地看着她。
保护的同时必将伴随着失去,这一点,瞳再清楚不过。只是清楚与接受毕竟是两个概念,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日子在长州所看见的、所经历的。
村上瞳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若是有人让她穿着华美的服饰,坐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相夫教子安度一生,只怕她会跳起来将那个人一刀砍翻在地;可若是让她与男人一样打仗,她的心又太软了一些。
最适合战争的xing格,同时也是最不适合战争的xing格。
松下村塾出来的学生,大多是激进的,像她这样悲悯甚至有些软弱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一个。
于政治家而言,有她这样的朋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对于人民而言,若是有了她这样的政治家,也许消失在战火之中的人就会少一些,支离破碎的家庭也会减去许多。
到底是谁错了呢?
似乎谁都没有错,硬着心肠打仗才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可是心肠硬久了就软不下来,于是便会造成很多本来没有必要的悲剧。
“……走吧,”最终,少年抬头,平视着前方,“回去了。”
伤心和愤怒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无理取闹。但qíng感总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老是憋在心里,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做出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事qíng来。
高杉看着她的头顶,“你若是不舒服,可以揍我一顿。”
“没必要,我是医生,揍自己的病人违反医德。”
“从你嘴里听到医德这个词还真是让人觉得惊讶,”高杉挑眉挖苦道,“我还以为你的良心全部丢在江户给灾民当饭吃了呢。”
他指的是安政年间的一次饥荒,那个时候瞳跟着自己的医术老师雪村纲道在医馆前设粥棚布施,一直到文久年间,高杉才从桂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在那之前高杉一直都不觉得她是会关心民众的人,他对村上的印象还停留在“天天啃糯米团子、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顽劣少年”上面。
少年扭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军队,“那个时候我曾说过,救下几个难民又如何,我依旧救不了这个国家……一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