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81)

  王敬静静看着杨雪意,忽然将唇角弯了一弯,露出个冰释前嫌的温柔笑容来。柳杯酒在华清远身侧倒吸一口凉气,只听王敬朗声道了一句:“今生无缘,愿来世再与你同窗、登第、共事。雪意,再会。”

  这满场一时间为王敬这话惊得瞠目结舌,连同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两人也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沈落言憾恨地道了句“可惜”,便得那王敬突然bào起,抖开轴子,竟从那卷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锋刃来,他大喊一句:“徐隍徐泾,我cao你们的妈!”便cao刀恶狠狠扑上前去。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别看了,你救了人,赶紧出去。”一声铮然剑鸣,举座一阵骚乱。

  杨雪意却率先反应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喝脱口而出:“季良!”

  他想奔上去阻止王敬的行止,却叫华清远骤然拉住了手臂,周遭那刺史司马的亲眷已然开始亮出兵器堵人,一时间喧哗的喊叫混成一片。杨雪意几次要挣开他的手,却都被他攥着紧紧地拉开,长歌的嘶吼中带着哭腔,华清远听得于心不忍,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奋声兜头大声道:“你看好了!这些人,无不是为了你的!”

  杨雪意一震,qiáng咽下抽抽搭搭的声气,便同华清远一道扶摇直上的轻功,一步蹑云逐月翻出了墙头。正稳稳落在官邸门边,那堵在门前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杨雪意四顾周遭,渐渐又有啼哭的声音,人群里不知谁拜着喊了一句:“糙民敬送杨参军!”不起头还好,这一起头,四下里居然齐声地喊起这句话,恭敬地要送杨雪意走。

  华清远看着那些陌生却诚挚的面容,心下受了极大的震撼。

  人当真是奇怪的生灵,既然可以在灾年易子而食、同类相残,但又能够在水深火热里救他人一命,这是怎样极端的恶与极端的善,亦或是这善良与邪恶,本就是无法分清的。

  这世上本无所谓绝对的好与绝对的坏,无所谓绝对的黑白。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日街衢尽头立着的玄衣的万花。

  他的那一颗心,是否也是模糊着的呢?

  第二十六章

  阔大的悲哀之后,往往都是叫人无法再道出一言一辞的,然而qíng势之紧迫焦灼,也由不得他再出声添加一些聊胜于无的慰藉。

  华清远抽紧马缰,飞驰的马匹急喘着粗气,鼓点一样的蹄声宛若战前的争鸣。汗热的后背使得亵衣紧紧地贴着微躬的脊骨与抽痛的胸腹,肩侧伤口好似又裂开了,被津津的汗水一碰,便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可他顾不得这样多,且他这一路上,发肤之痛不知受了多少回,忍无可忍,逐渐也变成了轻车熟路的麻木,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

  他的后背脊梁处有点儿沉重的湿意,腰间紧紧环着一副手臂,jiāo叠攥着的双拳时紧时松,像是主人遭了极大的痛楚。杨雪意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额头贴在华清远的后背,无声地哭泣着,华清远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着王敬之死,还是因着离别时那许多声“敬送”,亦或是什么悔恨不甘的心qíng,可这所有所有,都随着快马加鞭而渐行渐远。

  华清远有些悲怅,他自己之所有,何尝不也随着这奔逃的马蹄,而渐渐地被自己越抛越远?站在医署的夕阳下对他静静微笑的莫丹青、从泼天大雨中拾起盾牌的谢南雁、捧着滚热茶壶的菟娘、被灯火慢慢照亮整张面目的王敬、疯疯癫癫满面泪流的曹斐,一个又一个,却不论去或住,都已然旧了。

  马匹沿着洛水的滩涂飞快奔逃着,因着落雨而翻涌出沙huáng的河流向后逃也似的奔流不息,林木丘陵闪掠着形影,急速向后退却,没有追兵跟上,但大约很快就会有了。他逃了三两个时辰,总算见了洛阳的界碑立在平坦的道边,可甫一见得,顿然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qíng涌上心头,感慨、悔恨、愤怒,如同这淙淙的洛水,一齐涌现翻腾起来。

  那日他经过这一块界碑时,奔忙却带着甘甜的喜悦,而如今他再一次经过,却已然物是人非。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太阳即将从远处浓黛的西山悠悠坠下,连那铁一般的shòu脊一样的山峦,也被滚上了一线波làng起伏的金边。

  黑魆魆的林子与乌沉沉的道路逐渐驱散了夕阳最后的暖意,前路逐渐看不清楚。华清远将马速驱策得稍慢一些,辨认着稀稀疏疏的枝络上,静静悄悄升起来的启明星。然而那黑暗却越来越浓,连同周遭林中那蛇shòu潜行的窸窣声音也成倍地放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