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作者: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95)

  他qíng不自禁地浑身发抖——这些人死前都如这般?方云白死前也如这般?

  出征时大言不惭地说着要为国为民,但临死前的眼神却仍旧这样恐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剧颤,里面的不安丝毫没有保留地显露出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吕鹤鸣摇头,短促地叹息一声:“昨夜接战,我们中了埋伏,大败而归。”他的声音一顿,眸中光色闪烁,却仍旧道:“谢校尉在医帐里,叫你稍等一会儿,便出发到青牛观去。”

  “……他受伤了?”樊真立时反应过来,冷不防腿脚却一绊,原是一个人紧紧抓住了他的靴统,樊真低下眼,只见那人的眼睛已经失掉光泽,鬓发被鲜血浸透,黏附在面颊与两鬓边,青白的嘴唇不住颤抖着,似乎想说一些什么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突然袭上他的心头,他下意识想要挣脱人手的钳制,但双腿又仿佛扎根一般,再迈不动第二步。终于是吕鹤鸣颤颤巍巍地蹲下身,掰开那个人已经僵硬的手,可樊真的心却还奇异地搏动着。仿佛受到了一些奇异的感触。

  他忽然有些悲哀,寺庙本是庄严佛地,佛法本是慈航普渡,何故这满地伤员依旧垂死挣扎、悲鸿遍野。若是世间真的有一种叫人平安无虞的信仰,又怎会有这般多的离别失去之苦?

  医帐里全都是挤挤挨挨的人,樊真远远看见卸了甲胄的谢南雁,那人瞧见他,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朝他露出了一个扭曲得有些丑陋的笑。樊真皱了皱眉头,见得军医从谢南雁身侧退开,地上满是沾了血污的绷带。

  谢南雁对此不以为然,抽着一口凉气站起来,小心翼翼避过往来人cháo,拍了拍樊真的肩背,道:“不该叫你来这里找我,昨晚出了点事qíng。道观那边得趁早知会,即刻就备马过去——你这是什么表qíng?要哭?”

  樊真冷下脸,没有答应谢南雁这句qiáng撑伤痛的调笑话。

  半道上樊真忽然问谢南雁:“你辛苦打仗,还受了伤,也有生命危险,最后是为的什么?”

  谢南雁在颠簸不止的鞍鞯上疼得表qíng狰狞,模糊不清地啧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想听为国为民那一套,还是为了混口饭吃那一套?”

  “都想。”

  谢南雁瞪了樊真一眼,马匹拐入一条促狭的青石小道,道观飞檐的尖角若隐若现,谢南雁呲牙想了一阵,道:“在太原时,第一次作为先锋营的一员出城接战,那一仗打得天崩地裂,我差点被打死。醒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比起害怕死亡,不如想着怎样活下去。”

  “我也怕死,怕得要命。但是若没有上阵的勇气,于我来说也不如死了罢。”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樊真定然会不甚理解,并且嗤之以鼻,对于他来说,家国大义,信念执着,都是一些过于空泛的东西,不如活在当下。但如今谢南雁这句话,却让他听了个十之八九,他说不出什么评价体会,心下那奇异古怪的感触更加深重。

  马匹停在青牛观的门前,樊真跳下马来,去扶走路还打着趔趄的谢南雁,自己却停在原地,他踯躅许久,终究摇摇头,道:“我不进去,你将事qíng知会我便好了。”

  谢南雁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地骂:“临阵脱逃。”

  有道童出来开了门,樊真默不作声立在原地,眼见着漆红的门与门内的森森绿树渐次消失,清凉的风使他的心气平和许多,他如今不能够见华清远,他明白即使是惊鸿一瞥,彼此的心境都会翻天地变化,说不定如今对方已然找到另一条合适的正轨,又怎么能够因为他而再次驻足甚至走失。

  他在凉慡的荫蔽里坐了一个多时辰,门后又有了一些人声,厚重的门扉拖曳着朽败的响声逐渐打开,在看向那门的时候,樊真心底是有些期待的,期待那门后会出现他不经意里总念想着的人,但他又非常担忧——好在出来的是谢南雁,他的怀中抱着一摞厚实的卷宗,面上有些倦意。

  谢南雁看了看樊真的面色,似乎也将他的满腔期待看穿了,便一把将那摞沉重的书册塞到樊真怀中,道:“见到华小道长了。他留我下来吃了一阵茶水。谈了谈近来的局势,问了我一些问题,我拿了这些书。”

  樊真腾出一只手,将最顶的书页翻了翻,这书似是记载了一些名字的,字体密密麻麻,间或有一些并不能叫人看清楚的文字,谢南雁又在他身旁言:“回纥兵士的名录,他有些字看不明白,恰巧我以前在广武城的时候多少学过一些,便拿来替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