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鬼医给一个姓韦的女子用过类似的方子,叫‘离qíng散’,他说,那女子练就一身以血御气的心法,稍纵qíngyù就会血气沸腾而死。”
“哦?”
“后来没多久,鬼医就被一群人绑架了,对方说,要他来解你的疑难杂症。”
“是些什么样的人?”
“听说,他们身上都有令牌,写着铁卫两字。”
当下,李承恩了然于胸,“是建宁王释出诚意了。”建宁铁卫是建宁王的嫡系,从不轻易露面,这次下了血本。
“他在拉拢大统领?”
“建宁王说过,同仇敌忾,眼下有人针对我,他这么做不奇怪。”李承恩反问道:“但,他又是从谁那里得知我的qíng况?”
“难道是宰相?”贵妃的兄长再三针对天策,朱剑秋不得不多一层考量。
“不是。”
朱剑秋狐疑道:“还请统领示下。”
李承恩从砚台上抄起一把láng毫,在案上依次摆开,“贵妃和她的宰相兄长正得圣宠,虽说贵妃膝下无子,但你别忘了她曾经的身份。建宁王父子如履薄冰,本要利用南诏成就大事,但失败了,他必要重新扶植势力,并且,这股势力得在他的控制之中。神策军在宰相手里,显然不买他的账,在建宁王的新势力筹备好之前,你是他,会怎么做?”
当朝贵妃原是寿王殿下的王妃啊,朱剑秋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驱虎吞láng。”
只要天策不倒,就会成为建宁王拿来挡在神策前面的最后一粒棋子,而由此获益的暗流,便是棋盘里最大的赢家。
“那这方子……”
李承恩把玩着手里的纸笺,神色颇有几分意味不明,殿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夜空下起倾盆大雨。
有些话都是明白人无须点透。
李承恩晓得,朱剑秋也晓得,倘使对李承恩下手的人是黑齿部族,那幕后之人便指向了láng牙军。这样一来,局势就复杂的多了。要么,建宁王与安禄山私下有所勾结,要么,建宁王在安禄山麾下安cha了眼线,所以,李承恩在藏剑山庄的境况,李倓远在千里之外也能一清二楚,总之……
当有不臣之心的人齐聚一堂,那种违和感尤甚。
安禄山之子与荣义郡主的大婚是在洛阳办的,等郡主回了门,便要随丈夫到长安久住。可大喜的日子到了,雨还是下个不停,彤云密布,yīn霾不散。
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司天台的官员小声议论着,李承恩从不信这些,只管饮酒。杨相灌不倒他,皇孙也灌不倒他,明明新郎是安禄山的长子,可有那么多人的目标在他。说是鸿门宴,也不为过。军医叮嘱过他,远离杯盏,但酒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尤其在他浑身发冷的时候。
说来也怪,端午前后,他从早到晚冷得牙齿打颤,即便穿如过冬还不见好,也就喝上几口小酒能缓上一缓。
宴后,李承恩准备动身,刚要出安府,侍女送来一把油纸伞。
“大将军,这是郡主给您的。”
户外雨水敲打屋瓦,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承恩是不在乎的,可盛qíng难却,他接下了古铜色的伞,欠欠身,“末将谢过郡主。”
侍女道:“郡主要婢子转告将军,此伞工艺极好,适宜把玩,丢了坏了都很可惜。”
李承恩一扬眉,转了一下伞柄,面上依然淡淡的,“所言极是。”
在他迈出门槛之前,侍女又道:“郡主说,前路风大雨大,还望将军多保重。”
这次,李承恩翻身上马,没再说什么,他出了那座张灯结彩的府邸,马蹄踩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踏踏作响。一年之内参加两次盛大的婚礼,怎会不是好兆头呢?就是不知,上次与他共守蜡炬直至成灰的人,如今在做什么。
兀地,眼前出现一道魂牵梦萦的金色身影。李承恩甩甩头,以为是幻觉,可紧接着他又看到熟悉的少年从旁边擦身而过。
是剑思——
是那人的贴身剑童——
李承恩在马上,撑着伞,剑思没能注意到他,而剑思的主人双眸失明,更是不可能发现远处的人,最多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在围着自己打转,不由得微微侧身。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