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木着一张佛爷脸,八风不动,手掐念珠,口唇微动,端的是一派镇定自若,道:“那些物件是上进给娘娘的,怎能在要回去?”
王熙凤将眼一瞪,尖声道:“贾太太,那园子现在是你们家住着,可不是娘娘住着。”她先前怎么不知道,这老女人是如此的没脸没皮?
王夫人回道:“我等替娘娘看着这园子,不致荒废,因此才住进来,但其中一切东西均为娘娘所有,不敢擅动。”
王熙凤道:“莫非贾太太是要我入宫去请示娘娘的口谕、手谕才肯还东西?倒也不难,无非是跑跑腿,动动嘴,我年轻,有的是力气。我这便回家去递牌子,顺道带上这份五个人签字留档在顺天府里的文书,毕竟贾太太大字不识几个,又不懂法,跟你说不通也是正常。但娘娘文采jīng华,通qíng达理,定然是领会得了这份字据的份量轻重的。”
王夫人猛抬起头,双目通红,恶狠狠道:“凤丫头,你少与我玩心眼,你得了那府邸,那荣禧堂里有什么你也都尽数得了去了,如今还想通吃?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吧,别胃口太大,当心噎死。”
王熙凤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回道:“贾太太说的什么我却听不懂,但也不妨找懂的人来评一评。那府邸是敕造的,难不成有人敢在里面擅自动了些什么?倒是可以请工部的大人并内务府的老爷们一同来视察,只是查出了什么不妥之处,贾太太不知可还担当得住?”
王夫人猛地站起来,两手一拧,扯断了佛珠,清脆的落地声似乎惊醒了她的神智,全身发着抖,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掐上王熙凤脖子的冲动。“凤丫头,我劝你做人留一线,莫要猖狂太过。需知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们还有娘娘在宫中,今后是否有更大造化还未可知。你可想清楚了后果。”
王熙凤“嗤儿”的一笑,拿帕子掩了嘴角,凤眼斜乜,道:“贾太太可敢让娘娘知道你做下哪些事qíng?”
王夫人脸皮一僵,继而飞快低下头,又坐了回去:“娘娘是我生的,自然知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即便稍有不妥,娘娘也想必能明白我的苦心。”
王熙凤一甩帕子,反而站起来道:“既这么着,咱们就劳烦娘娘来给评理了。您不得入宫,且在家等着娘娘示下吧。”说着,也不用人送,抬脚便走了。
次日,果然递牌子入宫,只说省亲当日太过忙乱,不及与娘娘细细叙请,颇觉遗憾,盼着能再入宫一谈。
皇后接了牌子,烦的要命,只觉得这是贾嫔家人来炫耀了,谁不知道她家的省亲园子建的是最大最华美的,恨不能给打回去。只是如今她的三皇子正需要势力,这贾家也还有点儿份量,不好随便打发了,只能qiáng忍着,命人去凤藻宫报与贾元chūn知道。
元chūn封妃当日得了这富丽堂皇的凤藻宫,当时此宫只她一人独拥,好不风光。可惜不久便受其母连累,被降了登基,不配入住正殿,灰溜溜搬到了后殿里去。
再后来,她通过史太君传讯,拐弯抹角进言了分封皇子,削弱太上皇势力,得了奖赏,又晋位嫔,随即又挪动到了西配殿里。只是此时,凤藻宫正殿已经有了高位的庆妃入主,她不得不再度过起了看人脸色的日子。
庆妃虽然比不上正一品的德贵淑贤四妃,也是堂堂有封号的从一品妃子,比起从三品的贾元chūn高了五级,自然可以随意打压欺rǔ于她。且元chūn当初由一介女官,以诡异的速度直接升到了贤德妃,一口气得了正一品四妃两个封号,比吴贵妃还得意,一时风头无两。
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jī,日日被人嘲弄讽刺着,离得最近的便是庆妃,恨不得日日给她立规矩,奚落个够儿。
皇后派人来传话的时候,元chūn正被要求弹琴给庆妃解闷儿。元chūn擅琴艺,当初做女官是便曾以此献媚于皇上。如今却成了庆妃耍猴戏般嘲弄的理由,元chūn暗恨,却无可奈何,值得应要求弹琴供庆妃取乐。
皇后派来的人自然得敬着,元chūn的琴声被打断,正yù告退,却被叫住,那接替了元chūn在皇后宫中位置的苏女史道:“皇后娘娘是传话给贾嫔的。”
庆妃好奇道:“娘娘yù差遣她做什么?”元chūn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却不是皇后推出来分宠的,更是一举封妃,虽不知缘由,但看册封大典上皇后那险些掰断了的指甲也知道,她心中是何等的愤怒,只怕生啖了贾元chūn也不解恨。如今来传话给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打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