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世人,在宝玉眼里只分好看和不好看。好看的人,不管是不是对头家的,他也乐于去结jiāo。不好看的人,便是自家亲戚,他也懒得多看一眼。而宁珊显然是前者,宝玉虽然不知道宁珊是否jīng通科举文章,但看他两次大败异族也知道,必然是极通兵法的悍将。可喜的是,这样豪放的武将,却生的并不粗狂野蛮,而是长相极其jīng致,却又毫不女气,个xing也直慡豪迈,宝玉就盼着能跟这样的英雄豪杰结jiāo一场,如今有了现成的借口,又知道两家居然是联络有亲的,不口水滴答的扑上去才怪呢。
写完了请帖,乐颠颠的亲自揣在怀里去送,却并没有见到宁珊。只有贾琏有气无力的迎接了他,道:“父亲和大哥回房去换衣服了,总不能一身朝服爵袍的去赴宴吧。你要么在这里乖乖坐着等,要么就先回去回话,横竖待会儿我们也是要过去的。”
宝玉乐呵呵道:“我坐着等,坐着等,凤姐姐和二姐姐也一道去吗?我去找她们说话儿着等。”
贾琏一把把人薅回来:“你凤姐姐和二姐姐也都在换衣服,你老实跟我坐着吧。”都是个半大的小子,他当年这时候都开始说亲了,还动不动就往他屋里跑,时不时就往他媳妇儿怀里钻,算几个意思?惨遭亲爹大哥无qíng压迫的贾琏很想找个惹得起的人出一出气,眼下,正在衡量宝玉是否具备可用xing呢,哪里还会有好脸儿给他!
宝玉也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而且还不是装的,是真的不会,虽然看出贾琏有些兴致不高,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当他也是没有漂亮姑娘陪着说话寂寞的,遂努力找话题道:“琏二哥,以前我也在这边住着的时候,屋里使唤的多是些丫鬟姐姐,怎么如今这荣禧堂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是些臭男人?”
贾琏斜乜他一眼,道:“那些使唤用的丫鬟姐姐不是都给你带到大观园里去了吗?我们没那等福分,只好用些臭男人罢了。”
宝玉便道:“再去买些个来不就是了,何必委屈着自己。”
贾琏轻哼一声,道:“你自然是从未受过委屈的,想必来委屈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为了不委屈你,故而把好的丫鬟全带到大观园里去了,连我们家的好东西也一并拿了不知道有多少?哼,你太太连我妹妹的嫁妆都贪墨进去了,还说什么?”
宝玉听得稀里糊涂的,一句也没懂,唯一听明白的只有一句嫁妆,顿时急了:“谁的嫁妆?谁要嫁人?敢qíng是二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把二姐姐嫁出去?就在家里,咱们亲亲热热的一道住着不好吗?”
贾琏冷眼瞅着这个自出生就被chuī捧有大造化的表弟,一脸看薛大傻子一般的表qíng:“谁家的姑娘是不用出门子的?若是都亲亲热热的在家里养着,你太太是怎么到贾家来的?老太太又是怎么来的?最重要的是,你以为你小子是哪里出来的?”
一席话把宝玉打的蒙头转向,脑海深处虽然承认贾琏说的有理,可心里却无法接受,顿时捂着脸跑掉了。气走了宝玉的贾琏总算出了口气,整一整衣袖,也回屋去换衣服了。他也还穿着朝服呢,若是就这么去赴宴,不被那老太太瞪死才怪。
贾赦和宁珊的速度都不慢,迎chūn和凤姐儿更是一早就打扮妥当得了。因此邢夫人也不敢拖延,匆匆穿戴了就携着迎chūn凤姐儿一道上车,往大观园里过去。宁珊和贾琏骑着马,贾赦独坐一台四人轿子,当先开路。一家子人风风火火的直冲大观园正门,史太君刚在后堂见了哭唧唧的宝玉,便听说隔壁是奔着正门来的,顿时又是一股子火气,压都压不下去。
幸好有薛姨妈接话解围:“诶呦,没想到宁大爷也会过来,早知道,我叫我家蟠儿也来跟着伺候,学些眉眼高低也是好的。”
史太君勉qiáng笑道:“咱们今日自己人小宴,不摆官客,改日你叫蟠儿单独请珊儿一桌也就是了,他必不会在意的。”一口一句“珊儿”,俨然一副还把人家当孙子看的状态。席上薛姨妈,底下薛宝钗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同时心中也无比紧张。不知道史太君口中的自己人小宴算不算得上她们母女。若是算上了,该怎么跟宁大爷搭话?若是不算上,更该想想要怎么攀上宁大爷了。
因着今日的螃蟹宴是薛姨妈提议的,又是宝钗一手cao办的,故而她们母女更比别人紧张了三分。趁着宁珊等人还没进园子的时候,薛姨妈便小声提议道:“老太太您看,咱们是不是摆一块屏风,隔开两方好一些?先前听珍大爷说,宁大爷赴宴的时候一向都是和女客分开坐的,咱们也照规矩办方才妥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