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没想到为何这两个人会出现在一起。
火光映照下叶问颜垂着眼眸,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片yīn影,遮盖眸中神色。而他擦拭千叶长生的动作依旧不缓不急,绢布抹过剑尖,无声。
叶问颜很爱护他的剑,所以擦拭起来也万分小心,手中的绢布不曾被锋利剑锋划破。
而对面与他相对而坐的李君城手中握着酒坛,时不时喝个两口,身旁放着的火龙沥泉几乎要淹没在夜色之中。
叶信辰终究还是疑问于为何李君城会出现在这里,诚然倭寇扰国,但此刻寇岛算是一个灰色地带,大唐皇帝此刻对于这里的态度微妙,就算李君城担着个空头将军的名头前来,也着实寻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才是。
更何况,李君城乃浩气中人,而他们两人此时此刻,这两个对立势力的头目之一出现在这里,还相看如不见,缘何?
其次他也疑问,按照自家少爷的这个xing子,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擦剑,而不是抬手就开gān?
当然最终,他还是咽下了到嘴的疑问,默默地往正烤着的海鸥上撒了点粗盐。
随即他叹口气。
叶问颜当然知道他在叹什么。他在寇岛已经停留了近半月之久,而这半月之中他其实都没做什么,只是天天在这里练剑,偶尔端坐在海边巨石上望着一色的海天冥想。
而他自然不会告诉叶信辰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此时,为何会眼睁睁看着李君城而丝毫没有动作,纯粹只是因为他身后的势力他还不知道而已。
前几日他对李君城说的那句话,自然也是他自己的一个写照。浩气盟恶人谷角逐这么多年,暗地里的势力哪可能尽数查得到的?李君城这种人一看就是十分审慎之人,怎么可能无故孤身就来寇岛。
李君城是浩气盟大将之一,既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就出现在他面前,必然有所依仗,就如同他自己,能够安然地坐在他面前拭剑,不也依靠着恶人谷于此地的势力?
相看如不见,各怀鬼胎而已。
叶问颜乐得如此,敌在明总比敌在暗好得多。虽不知李君城究竟为何要出现在寇岛,但此刻两人都暂时没有撕破脸皮的打算,也就心平气和地围着一堆火,各自做自己的事。
“嚓。”
轻剑入鞘,叶问颜好整以暇将拭过长生剑的绢帕丢进火堆,看着火舌将雪白的绢帕舔舐gān净。
而此时,李君城却开了口:“蜀锦。”
他只道出绢帕是蜀锦,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叶问颜却从他低沉的嗓音和不明的眸光中察觉到什么,冷笑道:“世间本就不平等。”
看似答非所问的一句话,李君城却挑起了眉头。这句话诚然道尽了这个事实,但从叶问颜嘴里讲出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微妙。
但现下他并没有表示疑问,只是笑了一下转了目光。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打破这种沉默的,却是叶问颜:“阿辰,去寻两坛西市腔来。”
叶信辰一愣,心道这寇岛上哪来什么西市腔。但叶问颜既然发话,他也知道他是想支开他,于是只能默默起身,避到了一边去。
待叶信辰走远,叶问颜看着簇动的火舌,忽然道:“阁下何必如此试探?”他抬眼看向李君城,眸光深邃如汪海。
李君城却朗声一笑:“恶人谷中有真味,仙人难忘西市腔。但李某却觉得西市腔的味道太过浓烈,相比之下,竹叶青更胜一筹。”
闻言,叶问颜道:“你喝过?”
西市腔产于恶人谷,寻常人别说进入恶人谷,光是要经过莫雨亲自坐镇的凛风堡都困难,怎么可能取得到西市腔。更何况肖药儿经常神出鬼没,谁知道谷中存着的酒液是不是被动了手脚,李君城一介浩气人士,去哪里弄来的酒?
李君城笑答:“我是没去过恶人谷,不过数年前曾有同袍送上一壶,我便留存了。”
叶问颜似乎在笑:“可莫忘记了十恶之一,肖药儿,就不怕酒里泡着毒?”
“自是找人试过,无毒。”看着叶问颜眸中微妙之色,李君城亦耸肩,“世人皆道浩气盟中人胸怀浩气,乐善好施,仁义在心,定然不会做出以人试毒之事。但可惜,那是他们以为的浩气中人,而我,并不是。”
叶问颜这回倒是颇为惊讶地看他一眼,但不过片刻,也便转过眼去,冷笑道:“看来阁下并非表面那般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