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人清浅呼吸,似乎有点不规律,想来是受了不轻的伤,不过那人掩饰得极好,若不是他从那时起便对血腥味万分敏感,或许还闻不到这空气之中游弋的淡淡味道。
绕过石壁,是一段沙路,沙路上长了些奇花异糙,而沙路的末端,是另外一堆巨石。巨石垒砌,抵御了海风与bào雨的侵袭,着实是一个休息的好去处。
这地方叶信辰也曾寻到过,但因为这里会被那些倭寇吵到,叶问颜亦不便掩藏行踪,是以又命叶信辰寻了现下的这一处。
而此时此刻,那一方巨石之后,有人。
轻剑早已出鞘,叶问颜按捺住心头杀意,平底软屡踩在沙地上几乎毫无声响。
他身形游移,不过数息也便到了石壁之前,而就在他要再移一步时,突然平地而起一道利光,直往他面门而来!
叶问颜心下讶然,但下一刻他已转脸,手中长生剑绕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朝着那人脖颈削去。
“呛啷——”
金铁jiāo声,叶问颜感觉到虎口一麻,险险握住即将脱手而出的轻剑,身形一转便移到了一边,挑起眉头。
剑尖直指那人眉间,他淡淡道:“什么人。”
他在不是面对熟人的时候,口气一直很淡,好像都没什么起伏,诚然此刻也是如此,而听到这个声音,被击落了武器的那人亦缓缓抬起头来。
那人蒙着面巾,身着夜行衣,一看就知道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虽然叶问颜本就是恶人谷中人,但此时此刻看到这幅装束的陌生人,他亦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剑。
那人抬起眼来,天光此时倾覆,照见男子眼底jīng光。叶问颜一瞧到他这眼神就知道不好,身形急退,落到一方更高一些的巨石之上。
但奇怪的是,那男子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偏过头去寻找自己的武器去了。
叶问颜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心里头却仍旧没放松警惕。暗自提气,他正yù施展轻功,那男子却正好寻到武器,转过身来。
叶问颜一顿,随即又挑起眉头,道:“是你?”
那一把武器,三年前曾经有部属回报,传承至李承恩之后便被封存,不想今日居然有缘得见。
长枪,火龙沥泉。
叶问颜眯起眼来。
这把枪他前几日方才见过,就在巴陵逐鹿坪。
想到那一日,他忽觉肋侧有些微痛感,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去,伤口早已结痂,而微微隆起的肌肤正带动些微酸痛。他却忽然笑起来。
而那男子正听到叶问颜的那声“是你?”转过眼来,正见着他少有的笑容。
他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人,亦杀过不少人。死于枪下的人命不在少数,那些七qíng六yù,哭笑喜怒,说到头了不过是人生百态如云烟。那些哭或笑,或有不甘,或有愤恨,亦或是绝望与茫然。
而他生平所见,未及眼前此人之笑。
似绝崖凌空一跃般解脱,又似沼泥沉没般绝望。而那笑之后,那双眼里腾腾燃起的战意,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看及那双眼,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
长枪接下猛然攻至的剑锋时,李君城的嗓音沉沉地响起来。
“叶问颜?”
一击未能得手,叶问颜立刻跳开,拉开距离,扬眉道:“是我。”
李君城定定看住他,数息后居然笑了,随即把火龙沥泉扔到一边,道:“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叶问颜并不因为对方卸去武器而有所放松警惕,只不过对方好像还真的没有打算继续打下去,只是从一旁的土里翻了翻,随即翻出了两坛酒来。
叶问颜目光转过被李君城拿去锹土的火龙沥泉上的尘埃,随即又挑眉,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话出口,叶问颜觉得哪里有不对,但是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来。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思维敏捷,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心里头都有计较,而这样的qíng况是几乎不会发生的。
但他没有想太久,因为余光所及是一团黑影正朝着他飞过来。
叶问颜下意识就举剑劈砍,却在剑身触及那黑影时险险收住,转而用剑尖挑住了那冒出来的绳头。
绳头几乎腐朽了,触及到锋利剑身就被割断,叶问颜眉头一挑,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坛子,目光看过去。
李君城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拍开了酒封,一昂首就往自己嘴里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