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潭大惊,匆忙抬头,赤霄红莲剑仍斜斜cha在地面。可看那黑衣道人手持的,也正是一把全无二致的赤霄红莲,甚至剑上红芒,较之身旁更凛冽辉煌十分。一时间,谢碧潭如坠云雾之中,但当下qíng势却没再给他什么细思的余地,刹那只见一道剑芒挟火劈开夜幕,隐隐如有雷声相和。更闻一声惨嗥,黑衣道人掌中剑已在扑之未及的那只大妖胸口劈落。一瞬间,谢碧潭几乎觉得自己也听到了胸骨根根断折的脆响,和嗅到了皮ròu毛发被剑火烧灼的焦臭味道。甚至一剑取命,势犹未竭,剑芒在妖物背后透体而出,又狠狠烙上了之后山壁,留下一道极深剑痕。
谢碧潭看得咋舌,全未料到黑衣道人下手竟如斯qiáng悍。只是那道人一剑毙了大妖,却全无半点快意颜色。反倒是脚步一转,再不分半点心思在死犹僵立的妖物身上,唤了声:“李兄!李夫人!”直往它身后dòngxué深处掠去。然而只是片刻,那dòng中陡闻“啊”的一声叫,惊极痛极,似见平生惨事。
心知定是dòng中有了什么变故,谢碧潭急切yù望,却被那具庞大妖尸遮尽了视线。他心中正焦,忽觉眼前景物一晃,所见已然不同。四周尽是嶙峋山壁,几根松明斜cha,火光跃跃,照见满地血腥。
那dòng中虽说粗糙,却不算局促。dòng底更是足有三四丈方圆的一片平整石地。只是如今大半地面上皆是血色,浓厚粘稠,简直使人无可立足。这般多的鲜血,谢碧潭见所未见,更难以想象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怕是尽一人周身血液,也难以涂抹至此。
但他很快就明了了满dòng血腥的源头。那dòng壁角落,黑衣道人拄剑跪地,双肩颤动,似是qíng绪激dàng非常。他面对处,赫然一堆零散残肢。却要细看,才发觉竟是两具被活生生扯散了四肢躯gān的尸体,依稀似一男一女,两颗发髻蓬乱的头颅不辨上下的滚在一边,有一颗头上的双眼尚眦瞪着,鲜红带血,裂眶而出,正对上了谢碧潭的视线。
谢碧潭“啊”的一声惨叫,被盯得魂飞天外,一跤坐到了地上。慌的一手捂了胸口,大口喘着气试图镇定。虽说他仍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但眼前地狱般一幕幕,看得却无可触及,倒似在观镜中景象。更隐约觉得,任凭如何厮杀恶斗,也无可波及自身。可即便心知如此,被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上一双眼盯住,也足以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半晌不敢再去看琉璃地下的qíng况。
只是他不去看,却阻不住声音透耳传来。起初只闻黑衣道人目睹惨状,深受刺激之下的痛声失态。片刻后,却忽听一声怒吼,dòng中顿有山崩石裂之声。眼角瞥见一道赤红流光,如长虹贯地,直出dòng外。瞬间满耳尽是惨嚎悲叫,不成人声,尽是无命恐惧。
谢碧潭手脚并用,撑爬起身慌忙又看,眼见皆是血ròu横飞。那夜色下一条山谷中,不知有多少妖物,唯见红莲之刃抹过,便是血雨如注,不留生机。谢碧潭看得呆了,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份猜测,又有些不敢置信。他qiáng撑着不适,见那黑衣道人仗一柄赤霄,杀彻一谷妖类。首当其锋的那些尚有还手之力,虽说到底不敌送了xing命,却也叫黑衣道人身上添伤。但愈往后,愈只剩残孱之族,哪当得起赤霄之焰,剑起剑落,一片哀声。黑衣道人竟似杀得xing狂,纵然己身也亦多处带伤,犹不见剑势稍缓。待到最后,半袭黑袍血透,全然难分到底是他自己的血迹多些,还是泼溅上的妖血淋漓。
红莲杀焰在山谷中卷dàng来回,所到之处,不留生机。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碧潭只觉得自己的眼睑怕都已被血色染得红透了,那谷中哀嚎声也已渐低渐渺。满地妖尸零散堆积,连些微月色都好似被浓稠的血光泼了,妖异淡红,照见除了风声,已无什么动静的山谷。
那黑衣道人就这样倒提赤霄红莲,站在谷中,仰面望天。微红的月光落在他眼中,眸子也浸了血色。谢碧潭这时才看清了道人相貌,甚至不过而立之年,五官本该是清俊秀雅,如今一双红眸,全身浴血,却比谷中的妖物还要狰狞许多。更为甚者,道人望月半晌,眸中红光不褪反盛,竟是杀心不消,已然失了清明。
偏这时候,那谷中紧邻山壁,被数条粗大藤蔓和些杂树乱枝堆得黑压压的一处,忽传来“喀嚓”一声响,似有什么硬物开裂。声音本算不得大,但在一片死寂的谷中,却不亚于平地惊雷。黑衣道人猛的一扭头,目光如箭,牢牢盯在了出声的那处。随后也不见他抬腿举步,只将身一转,已到了近前。缓缓抬手,将尚滴着血的剑尖指定了树藤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