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潭不自觉的揪紧了袖口,虽说隔得遥远,也不过一眼就看出了白衣人正是李云茅。他这样上蹿下跳的折腾,十有八九已将枯荣兰bī出,正引往此处。怪蛇凶残,再被这样一路挑逗,更是火上浇油,要是稍有不慎,被它毒牙伤到,如今那条雄蛇早死了数个时辰,胆已无用,岂不是百死无生。
越想越觉心惊胆寒,纵然此时两下相距还颇遥远,谢碧潭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了,屏息静气,生怕弄出什么异样声音引李云茅分了神。但越是这样小心,忽然心中大叫不好,自己这样没打一个招呼就爬上了树,要是李云茅辛苦引了枯荣兰回来,却不见了自己,岂不会乱了方寸分心。这样一想,后悔不迭,忙趁着还有点时间,匆匆忙忙就要折身下树。
可那树颇高,单是爬上来,就耗了谢碧潭差不多两刻钟。下树更比上树难为,一截一截咬牙抓着树枝向下挪,好半天功夫才下了数尺,倒是出了半身的臭汗。谢碧潭这时有点后悔起自己不曾习武,但也只能慢慢磨蹭,悔之无用。
断断续续下到一半,这时谢碧潭也没什么余力再去观望李云茅奔来的qíng况,只想着尽快下了树要紧。但半截身子还遮在树叶之中,耳听一声尖啸忽起,眨眼奔近,瞬间眼前一片红光灰影剑气纵横,诸般加身,从未有过的战栗冲动登时让他四肢一僵,不上不下挂在那里,再不敢乱动分毫。只是这时正是抱着树gān下蹭的姿势,面前尽是一块一块斑驳沧桑的树皮,连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纵然视线受碍,阵阵腥风搅着锐气破空呼啸,足以让谢碧潭明白李云茅与枯荣兰的战团就在脚下。如今他半截身子已经露出了树冠,不怕李云茅发现不了,索xing就死死攀住大树,将自己当做了木桩石块,一心一意的装死。
偏偏这时候,忽听李云茅大喊了一声:“碧潭,下来杀蛇取胆了。你要自己动手,还是由某屠了它?”
谢碧潭悚然一惊,转脸抬头,还未看出个什么分明,身后一阵腥风,一条粗如小树的灰影从临近树上窜下,直扑过来。
李云茅大吼:“放手!”
双手一撒,夹着树gān的双腿也同时松了力气。谢碧潭仰面朝天,直跌下树。他没闭眼,恰好眼睁睁看着一条粗壮蛇身从自己头顶三尺掠过,“啪”的一声抽在树上,顺势盘踞。猩红的蛇信吐出二尺多长,就在鼻尖扫过。
一身汗出如浆,跌落之势飞快,蛇躯动作更快,一击不中,盘身探颈,转身就咬。谢碧潭纵然深信李云茅,这生死当口也吓得魂飞天外,全身上下无一处使唤得动,眼睛闭也闭不得,眼睁睁看着巨大狰狞的蛇头扑到了面前。
然而一道湛蓝清光自身后后发先至,“嗡”一声剑鸣,空中骤现八卦光形,一张即收,拢如天网,罩定了枯荣兰。怪蛇恶扑的势头戛然而止,难进分毫。谢碧潭却被人稳稳当当从后面托住了腰背,轻飘飘落回地面。
电光火石,死里逃生,谢碧潭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没能彻底明白眼前局面。但小树般粗细的巨蛇就在面前,一身灰皮粗粝如石,唯独尾部绽若花丝,艳似秋兰。他兀的大叫起来:“枯荣兰追逐一路,胆气张开,正宜摘取,速杀!”
话音刚落,身后托扶的力道还在,擦着肩膀又一道剑光迸出,去势若电,直贯枯荣兰七寸。刹那一蓬血雨冲天而起,硕大的蛇头被裹绞在剑光之中,犹竖目张牙,狰狞可怖,却再无生机。
这片刻间,坠树接人喊话斩蛇几乎一气呵成,直到巨蛇断首,蛇血四溅,谢碧潭的脚才刚刚的触及了地面。甫一挨地,直接似踩棉絮,就要往地面上坐。李云茅扶在他身后的力道好在未卸,忙又一提,整个的抓进了怀里抱住了,才免了谢碧潭当真在地上堆萎成一滩烂泥。另一手隐去了剑意,转而一振臂,雪白大袖张似棚盖,一阵“噼啪”水声,挡下了泼溅过来的蛇血。
再刹那之后,消声顿息,微澜不起。
只是战声隐去,一阵阵浓郁的血腥气却随着蛇头被斩落更加熏人yù呕,谢碧潭从天旋地转中终于回了神,晃悠两下眨了眨眼,看到满目皆红。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伸手一扯,将李云茅护在自己头顶的袖摆拉开了。
那一条雪白的道袍袖子几乎彻底成了红色,蛇血腥膻,味极难闻。谢碧潭拼命咽了两口口水,把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晃晃悠悠站直身,去掰李云茅还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