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潭将他那两句话重复了一遍,很是生出几分兴趣:“那其他几火又各自有何不同?”
“这嘛……”李云茅眨眨眼,“碧潭,某要引天火焚香了,你且静待,莫有惊扰。”
“哦……嗯?”谢碧潭连忙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又被轻轻拨开,登时脸色一黑。可是眼看李云茅已经一副闭目祝咒做法的样子,只好忍了下去,轻手轻脚退开些,免得打扰。
李云茅耳中听得清楚,心中暗笑一声,脸上倒是八风不动的仍似模似样诵了几句静身咒充数,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只绣着彩燕的小巧锦囊,解开系带,另一手已经取了一张huáng符,只在囊口拂过,红芒微闪,符纸上腾起了一股金红火焰。他飞快将火符塞入香炉,又以指代笔,在四周虚虚画了一番,就拉着谢碧潭起身,向一直安静坐在垂幕后的huáng金履拱了拱手:“返梦已燃,公子好自为之,某先离开了。”
帐帘后的人也长揖了一礼,huáng金履的声音听来仍是温和,只是映在纱幔上的身影却微微带了些难以自控的颤抖:“多谢李道长成全。”
李云茅拖着谢碧潭离开后,房中渐渐安静下来。非但静,更有层层夜色漫上。除了几案上香炉中依稀跳动的金红火星,再无什么光亮。
无边黑寂中,huáng金履还维持着坐着的姿势。返梦燃而无香,此刻房中的气味并未有什么特别,仍是一室清冷。只是越是静谧,越无边的生出许多思往之qíng。这其中,更陈杂五味,丝丝缕缕,搅动心绪。
低下头,淡青的袍袖落在锦褥上,铺开一片。虽说房内无灯少光,眼前尽是漆黑,但huáng金履依稀觉得,自己仍能看清袖摆上朵朵白梅,银线拈绣,栩栩如生。他拿另一只手慢慢抚摸过去,如拈花蕊,轻轻的叹了口气:“雪衣……”
更深夜重,两厢无话。
似是为了这一夜的述求着意安排,整座院落中都不闻一丝人声动静,亦少有灯光。一片静谧中,突兀出现在宅院上空的红光登时瞩目。那红光乍然而现,又乍然而落,转眼已在庭院当中。略一停顿,便没入了huáng金履的房中。
此时房间的主人早已斜倚在寝台边沉沉睡去,容色极为平静安详,大约果然是沉浸入了一段yù求多年的美梦之中。红光并未见有何对他不利的举动,只在房中止住。蓦然光芒旋动,内中渐渐拉伸出了一条颀长的身影。
只是红光依旧未散,遮蔽般裹在那条身影外,难辨面目。唯能瞧见来者止步在几案前,忽然一抬手,指尖位置一簇星芒骤亮后脱出,赫然便是一朵暗红火花。火花下似有无形气劲托起,飘飘dàngdàng来至玉香炉上方,突的一沉,就那么灵巧无声的钻入其中。随即,红光人影利落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遁去,浑无一丝痕迹。
被安置在客房的李云茅二人自然也无从知晓这份变故,两人亦是早早吃了饭就各自回房休息。宅内婢仆俱得了吩咐,收拾停当后就熄了灯火远远退开,偌大院落中黑且静得似无人居住的空宅。这般气氛,少不得也只能客随主便,尽早安歇。
不过到底才jiāo了初更不久,李云茅又是个jīng神头好的,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半晌,实在了无睡意。想了又想,还是踮着脚起身,悄悄开门摸到了隔壁,做贼般在门上敲了两下。
不想谢碧潭来应门的速度极快,一伸手把人拉进屋,少不得还要埋怨一句:“你不好生睡觉,四处溜达什么!”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火,只能看清眼前人大概的轮廓,糙糙披着外袍,想来也是刚爬起来。李云茅偷笑一声:“某未睡,你岂非也未曾睡?不然如何这般快的来开了门。”
谢碧潭近来已经死了大半和他作口舌之争的念头,“哼”一声权作他说对了,自己又坐回卧榻上:“你起来乱跑,自然更睡不着。不若安安心心躺着,早晚有了睡意。”
“唉唉别啊!”李云茅见他又要躺回去,忙一伸手扯住了,也厚着脸皮蹭过去一起坐着,“时辰还早,不gān点什么当真无聊,要不你跟某说说话,说不得慢慢就困了,横竖在你这睡一晚也无妨。”
谢碧潭直接还了他一手肘,冷笑道:“某见过不会说话的,倒是还第一次见到如此不会说话的!你要寻无聊,随便哪里去,某可没的闲心陪你。”说着,当真合身一躺,顺手拉过锦被裹了个严实,面朝里闭眼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