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思底定,走到门前,正是两只石蛛shòu对踞的位置,谢碧潭举步,却好似被什么无形的障碍阻了一阻,一脚落下,仍在原地,寸进不得。他愣了一下,抬脚再试,还是如故。眼看红色门楼近在咫尺,却是可望难及。
心中蓦的升起一股躁火,谢碧潭恨恨抬脚,冲着看不见的无形障壁猛踢了几下,依旧全然无功,甚至还被反冲出的力道震得脚底发麻。他向后一个趔趄,重新站稳了,忽然一咬牙,gān脆用上一身的力气,低头侧肩,全无形象的冲着前方猛的撞了过去。
无形障壁似绵似刚,纳劲反吐。谢碧潭豁出全力的这一撞,闷响一声似冲败革,随后一股更qiáng劲的力道反震出来,竟将他弹得一个跟头,跌跌撞撞倒退出了数步,“咚”的跌坐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不轻,谢碧潭头上的斗笠都被掀飞在一边,整个人láng狈的坐在泥水坑里。很快瓢泼雨水淋了他一头一脸,又顺着衣领钻进去,衣衫内外,皆是一片湿漉漉冷冰冰。
谢碧潭也像是被这一下撞飞了魂,愣愣的坐在那里,瞧着朱家大门发呆。他瞬间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尽是沮丧无力的落魄念头,不要说再去冲撞那看不到的障壁,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不足了。
呆呆愣愣在雨水泥地中坐了半晌,寒雨侵衫秋风肆nüè,chuī得他透体冰凉,止不住的哆嗦。又一个冷颤后,腰身一软,向后便摔。
只是还没等他当真倒下去,后背陡然传来一声什么硬物摩擦着地面的钝响。谢碧潭悚然一惊,整个人如遭雷殛,猛的僵在了那里。片刻后,他伸手向后,指尖摸索着寸寸攀爬,终于末的一用力,一把捞住了捆在背后的长条布包。那裹布也已经湿淋淋一片,冷硬得像一根铁棍。谢碧潭握着那剑,忽然就抬手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咬着牙爬了起来。他没什么新奇的法子,刚刚那一跤大约磕到了骨头,小腿还在隐隐作痛,索xing就那么有点瘸的拖着步子,又往朱宅大门走去。
一步一歪,láng狈非常,然后又一次伸出手,捏紧了拳头,狠狠向着前方一砸。
忽的谢碧潭眉心一烫,似有一个声音紧附在他身后,依稀听得一声“化!”
用力挥出的那一拳竟是砸了个空,乍然没了着力处,谢碧潭脚下猛一个踉跄,连带着险些闪了腰,失衡之下双臂乱挥,好容易一把攀住了什么,才勉qiáng站住了,没当真又一头扎到地上去。
缓过口气,谢碧潭抬头,赫然发现自己扶住的,竟是那狰狞石蛛的一只长足。虽说不过是冰冷的石雕,仍透着yīn森诡异气息,让他登时甩脱了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道看不见的隔开朱宅的无形障壁,自己竟然就这么冲了进来。
一时间又惊又喜,回想起刚刚似是幻觉的那一声“化”,谢碧潭忙四顾一回,大声道:“是你么?是你帮了某?”
然而依然无人应他。
谢碧潭倒也不再多耽搁了,他好容易闯进了无形障壁,前方却不知还有多少险恶在等着,更有一个李云茅,一念思及心口都被扯得闷痛。他虚虚向着空中抱了个拳,又摸了摸身后剑袱,没再迟疑的踏上了朱漆大门前的石阶。
石阶不过三级,谢碧潭两步就跨了上去,面对着朱红色的大门,鼓了鼓勇气,才去摸起上面熟铜门环,用力拍扣。
一记扣下去,铜环一响,门扇吃了力道,竟然也随着“吱呀”一声,开了些微一条fèng隙。
谢碧潭吃了一惊,甚至连忙后跳一步,左右顾盼一番,未见什么动静,才摒息静气的,又伸出手,把住大门使劲一推。厚重的大门当真应手而开,可见里面竟没有上闩。不知是主人家对那道无形障壁太过自信,还是摆明了的请君入瓮,谢碧潭眼下都顾虑不得了。他平生第一次闯别人家的空门,虽说qíng势bī人,总还有那么点做贼似的心虚,几乎是踮着脚从门fèng挤了进去。
进门便是整齐庭院,正堂厢房,回廊相连。谢碧潭站在门口,也不晓得先找地方遮挡身形,就那么毫无遮蔽的四下看了一圈。眼前庭院还是之前所见的模样,虽说yīn雨连绵,仍在雨中透出整齐jīng致与葱荣的绿意来。但怪异之处,乃是不见半个人影。莫说朱家两位主人,就连那些往来穿梭的家仆、婢女、童子,也都不知去向。好一座宅院,倒像是个空宅。
没人在,自然也就没了被发现或阻拦的危险,谢碧潭却反而有些焦虑。他千辛万苦进了朱家,原是抱着李云茅身陷此处的念头,可眼下若是全无人迹,偌大的长安,又要往哪里去找?正彷徨间,脑中灵光一闪的,依稀记起似是曾听李云茅在dòng窟中叫过一声“朱砂夫人”,虽然此刻还难定论这“朱砂夫人”是否就是自己昨天曾看诊过的朱家大娘子,好歹却是一个可寻的方向。这样一想,立刻分辨门户,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