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便这样回来了?”谢碧潭有一块没一块的往火盆中添着炭,听李云茅说到此处,一挑眉,终于扭过头看他,“某还以为你被抢了风头,定要与那和尚论一个长短呢!”
李云茅继续拆着自己绕道往西市买回来的rǔ苏,笑眯眯递了一块过去:“道知大师佛法修为高深,心xing又慈悲,路遇鬼魅之事,仗义出手救人,又只是喝退小鬼,不曾伤其魂魄。这般的周全妥善,要贫道来做也不过如此了,贫道岂是心量狭小之人。碧潭,难不成你眼中便是如此看某么!”
谢碧潭嘴里咬了一块人家送上来的rǔ苏,登时气短,眨眨眼笑了:“岂敢岂敢,李道长人如光风霁月,胸怀坦dàng,是某失言,是某失言!”做小伏低后,又好奇道:“不提这个,某倒是还没见过被鬼怪附身的人是个什么样子,那位徐……”
李云茅善意提醒道:“徐北雁。”
“唔……徐北雁小将军,鬼上了身当真也变得青面獠牙力大无穷么?”
“你哪里听来的胡话!”李云茅失笑,徐徐道,“鬼魅附身,不过是内在魂魄被yīn气引动,又岂会改了形体面貌?至多不过因为冲了鬼气,面色青白些罢了。至于力大无穷之说,倒是要看鬼魅来历……某在纯阳宫时,曾听师长前辈们提及,原有一个道号云风的师兄,善于缉鬼问yīn之法,只是他拜在清虚师伯门下,与某不相熟,后来听闻他下山游历去了,再就没了消息,不然请得他来,定然将你疑惑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某随口一问罢了,谁要听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谢碧潭看看天色已过午,要是当真勾起了李云茅的谈xing,扯着自己讲上一通鬼言鬼语,只怕这一晚上就不要想睡得安稳,忙急急否了他,随便扯了一个籍口脱身去了。剩下李云茅自个坐在几案前一块一块的啃着rǔ苏,颇为失落的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吓唬吓唬这小大夫,吓到他晚上不敢独个睡觉才是好……”
谢碧潭出了屋子,没得听到他的嘀嘀咕咕,却还是忽如其来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过了几日,天气忽又转暖了些,早前的细雪化得gān净,地面上湿润一片,倒像是初chūn的光景。只可惜树叶已经都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迎着风,有寒鸦过,嘶哑讴啼。
这样的清早,问岐堂往往不会有什么人来。谢碧潭磨蹭着开了大门,正想着再去后面转上一圈,忽的便听一声:“谢先生!”在静悄悄的早上格外清晰。
一抬眼,就见坊门方向,有人催马赶过来。一早天冷,来人全身裹在了姜色缎面的披风里,只微露出了蒲桃青的棉袍一角,素净颜色倒更衬得人俊秀挺拔,十分jīng神。
谢碧潭颇是意外:“huáng兄?这一大早,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匆匆赶来的正是huáng金履,一边下了马,一边笑道:“原是该昨天就来的,不巧被些琐事耽搁了,才今儿一早赶来找你……某是有事相求,才登你这三宝殿,当真冒昧了!”
谢碧潭笑起来:“说什么冒昧不冒昧,快进屋里说话!”一边就张罗着帮huáng金履拴了马,两人一同进了问岐堂坐定,先斟了两碗热汤驱寒,谢碧潭便向前凑了凑身,“某这几日正闲得有些无聊,有什么新鲜事可做,说来听听?”
huáng金履抬手向着东边指了指:“有一桩蹊跷事,正是要烦请你与某同往一趟……昨日铺子里有个收贩药材的熟客来央了某一件事。他家在城东三十里外的醉蝶村,背靠东岭,前些日子,他的内侄进山打猎迷了路,夜里正在山中苦捱,忽然远远看到前方地上有光,循光而去,原是在一株不晓得多少年岁的老松根下。他那侄儿一时好奇,掘开了土,不想从里头刨出块偌大的老茯苓。这人跟着那熟客多少也知些药材,认定了是茯苓,腹中饥饿,就削了一块来吃。不想才落了腹,立刻饥渴顿消jīng神抖擞起来。他只当自己得了宝贝,但那茯苓太大,带不得在身上,只得记了方位匆匆下山,第二日又领了他叔叔上山认宝。那熟客虽说半辈子见过不少药材,但这般奇特之物也不敢轻易定论,又想到要当真是颗几百上千年的茯苓根,便是天价的好东西,想来想去,就央求到了某这里,邀某跑一趟醉蝶村辨药。某想虽说这些年也经手过不少上品的药材,但当真若有奇珍,凭一人眼力,恐有未逮,因此才想找你与某同去,贤弟的师承眼力,某自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