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放松下来,李云茅紧贴在颈旁的吐息愈发鲜明。其实这姿势若叫小孩子来做,最是撒娇痴缠惹人疼爱,偏偏换做了个昂藏七尺男儿,不协调得甚是暧昧。若搁在哪怕一个月前,谢碧潭也断然忍受不得。只是如今二人关系不同以往,被李云茅这样全然无遮拦的拥着,紧张羞臊之外,却也觉几丝悸动甜暖,谢碧潭心中默默深吸了口气,试探着伸手,慢慢勾住李云茅肩膊,也将这无一处叫人省心、又使人格外觉得安心的不安分道士抱在了怀中。
这般亲密厮磨,贴近得几乎没有间隙,卧席方寸之地,也不知是心思使然,还是当真聚众而暖,渐有热度蒸腾起来,烘烤得人心身俱暖。谢碧潭便置身于这样暖和舒适的氛围中,连之前那几分尴尬不安也渐渐融化尽了,整个人带了点倦意的迷迷糊糊,心里头只剩下了怀中人这一个念头。他遐思到深处,半是不由自主,半是qíng生意动,微微偏了偏头,轻轻一口咬在了李云茅的脸颊上,含含糊糊嗔了一声:“冤家!”
他这一举动本是忘qíng,若搁在平日里断然是做不出的。只是一直偎在他颈窝中像是睡着了的李云茅却忽的全身一个激灵,猛的打挺坐了起来。盖得好好的棉被陡然掀开,一股子凉风立刻灌了进来,chuī得谢碧潭突的打了个寒颤。
李云茅睁着对惺忪睡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倒有几分睡毛了的迹象。谢碧潭却是吃了冷风一激,脑子里的混混沌沌登时冰消瓦解,后知后觉过来自个刚刚做了什么举动,登时涨了个满脸通红,根本顾不上探究李云茅的反常,一翻身匆匆下了地,低着头道了句:“你自己睡吧,某去……去看看什么时候吃中饭……”就一路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他忙忙的推门出去了,李云茅倒还坐在原处,全无以往嬉皮笑脸占人便宜的模样。坐了片刻,才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谢碧潭唇齿碰触过的地方,脸色却愈发的一片难堪。那被窝折腾了这一气,飞快的凉了下来,李云茅却也没了睡觉的心思,有点放空的抬眼盯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
谢碧潭出了屋子,没敢直接往后面厨房去见董家人,先跑到院子里让凛冽北风chuī了片刻,直到脸上的热度褪尽了,才转过身,却正看到董老头一手捧了三炷香,一手推门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碧潭忙给人让出条路来。见董老头将那香一路捧到院子东边,找了个平整些的角落放下,才出声问道:“董丈,这是……”
董老头拍拍手指上的香灰,小心看了看香头还照常燃着,便道:“晚上李道长要上东岭降妖除魔,小老儿如今不顶用啦,出不上什么力,只能在家里给他上炷香,请当年那位神仙道长保佑,保佑李道长这次去,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收拾了那作怪的鬼魅,好生回来!”说着话,趴下地去,冲着那香炉做了三个长揖。
谢碧潭见他这一片好心,颇觉感激,刚打算着也跟过去拜一拜,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老丈,某冒昧有一问,你说求当年那位上山除妖的道长保佑……为何要如此阵仗?”
董老头却是叹了口气,站身起来,向着谢碧潭道:“不瞒郎君说,当年是小老儿亲身送那位道长进的东岭,之后那一晚,一村子的人也都曾望见,山深处一片红光烧了天也似,定是那位道长用大神通在降妖除魔。只是自打那夜后,却不曾见他再从山上下来。那时因东岭上有妖物作怪,甚少人肯往山中去讨生活,上下道路,只得村东北那么一条。若是有人进出,断无看不见的道理……因此村里人大多猜测,只怕是那道长也已经……唉,这神仙妖怪的事,可不是平头百姓说得准的!”
谢碧潭听得呆愣住了,连董老头何时回去也没发觉。再醒过神,眼前炉中的三炷香都燃去了大半。手足一片冰凉,许是被寒风chuī透了。他僵硬挪着步子转身,梦游般回了房。一推开门,才像是回了魂,立刻大声道:“李云茅,晚上某要同你一块上东岭!”
接了他话头的却是另一个清朗元气的少年声音,一叠声嚷道:“不成不成!你会舞枪么?你会用剑么?你会she箭么?你会画符么?你一个大夫,难不成遇到了妖魔鬼怪用你的银针去扎,还是药糙去熏?你连跑都跑不掉,跟上山去岂不是开玩笑!不成,你不许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