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咱们有事好商量!”叶熹慌了,连忙劝道。
顾惊鸿置若罔闻,水袖一抛,柔软的雪缎竟如蛛丝,将房间缠得密不透风,只一瞬息,他们便已成瓮中之鳖。而顾惊鸿根本不打算谈和,言语冰冷地说:“就先拿你的纯阳朋友开刀吧。”
谢孤鸾有些懵:叶熹造的孽,要死的居然是他?
顾惊鸿蛇一样的身姿如闪电似的向谢孤鸾袭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窒息般的yīn煞之气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已来不及躲开,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一档,身体顿时被击离数尺,跌撞到地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轻哼了一声。
“小心——!”叶熹高声喊道,随即谢孤鸾的头上传来一声闷响,顾惊鸿没有如意料中那般向他攻击,这留给了他片刻的喘息。谢孤鸾身形弓起在地上翻滚一圈,趁机把袖中的断剑取了出来,回头一看,是叶熹持剑劈中了正要扑向他的顾惊鸿。qiáng劲的力道震得他龇牙咧嘴,但那柄五尺重剑只在顾惊鸿的肩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叶熹的眼中并无多少惊讶之色,仿佛已经料到自己不能对她造成伤害,他略带焦虑地扫了一眼谢孤鸾,然后紧张地看向没了动作的顾惊鸿。
“叶公子,”顾惊鸿转过身子,用葱段般的手指抚了抚肩上的伤,讥诮道,“你可知那人是怎么死的?”
叶熹一愣:“船上那人?怎么死的。”
顾惊鸿展颜,吃吃地笑了起来:“吓死的。”话音刚落,她的笑声停了下来,跟着停下的还有徐敛的琴音。得以脱身的程秋白一个箭步奔来,把叶熹和谢孤鸾拉到一块,护住了他们。
谢孤鸾藏在程秋白的身后,他的左手淌着血,暗红的液体顺着手指一滴滴落在地板上。他拆开包裹断剑的油布,将剑藏在了广袖下,定了定神,问道:“她要做什么?”
“她的原形,你看……”
顺着叶熹的目光看过去,顾惊鸿周身灰白,正蜷曲着,皮肤惨白得和阿澈与程秋白毫无二致。她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长发纠缠着贴在身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刀伤,但那些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迹。她站了起来,四肢呈现出明显的不协调,看上去应该是骨折了,而她那双原本含着秋水的眼瞳此时蒙上了一层yīn翳,目光滞涩黯淡。
谢孤鸾嗅到了一股腥味,像房中放了一条腐坏的鱼。
“老天……”叶熹的声音有些颤,难以置信地对谢孤鸾说,“她是被砍伤以后,qiáng行塞入井中溺死的。”
他们眼前的这具腐朽、溃烂的残躯,正是顾惊鸿死时的样子,谢孤鸾甚至开始庆幸还好阿澈死得gān脆,不至于如此可怖。思及先前所见的那个桃腮杏面的美人竟然是这等姿容,俩人皆是不寒而栗,难怪顾惊鸿宁愿折损jīng气也要以生前的面貌示人,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子只怕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惨相。
“叶公子,我美吗?”
她的嘴唇嚅动,喉咙里发出了断续含糊的低语,如同在水里浸过,湿漉漉的——令人再也记不起顾惊鸿如蜜糖般的嗓音了。
这个大大咧咧的藏剑公子现下正láng狈地缩在一边,使劲地摇头,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心惊胆战地说道:“姑娘,我们并无伤害你的意思,你不必如此!今晚船上的事我们也绝口不提,至于那根簪子……叶某愿意补偿姑娘,只要我能办到的事,一定在所不辞!”。
叶熹这话说得诚恳,顾惊鸿见状却冷哼一声:“你们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言罢,她扭曲的身体突然消失在他们眼前,下一刻,谢孤鸾感到身上一轻,竟然是他背上的太极剑被顾惊鸿拔了出来。他不由心下大骇,刹时,只见眼前一道银光一闪,劲风扑面而来。
——铮!
刀刃碰撞擦出了火光,谢孤鸾手持断剑硬生生挡下了她的侵袭,顾惊鸿力气之大,气势熏灼,qiáng烈的杀意压得他屈起了膝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双腿,却使左手的伤口撕裂开,滚烫的血液正汩汩往外淌。
一人一鬼只僵持了片时,伴随着一股yīn冷腐臭的味道,顾惊鸿倾身再次使力,她青白的脸颊险些贴上了他笔直的鼻梁。此时谢孤鸾已然坚持不住,下一刻,程孤白终于挥枪挑开了顾惊鸿的剑,转身与她纠缠了起来。
“是我掉以轻心了,”顾惊鸿并不恋战,她指使徐敛控制程秋白,一边躲避着他狂风骤雨般的袭击,“你这臭道士居然藏有法器,先杀你果真没错。”